水虎-1
眯地摆弄着那把纯金的羹匙。我看到嘎尔这副样子,心里与其说是憎恨他,毋宁说同情起《卟-弗日报》的记者们来了。
嘎尔看到我不吭气,大概立即觉察出我这种同情,就挺起大肚皮说:“嗐,《卟-弗日报》的记者们也不全都向着工人。我们水虎至少首先是向着我们自己,其他都靠后。……更麻烦的是,还有凌驾于我嘎尔之上的呢。你猜是谁?那是我的妻子——美丽的嘎尔夫人。”嘎尔朗笑起来了。
“那毋宁说是蛮幸福吧。”
“反正我挺惬意。可我只有在你面前——在不是水虎的你面前,才这么打开天窗说亮话的。”
“那么,喀拉克斯内阁是由嘎尔夫人执牛耳的喽?”
“这么说也未尝不可。……七年前的战争确实是因为某只雌水虎而引起来的。”
“战争?这个国家也打过仗吗?”
“可不是吗!将来随时都可能打起来呢。只要有邻国……”
说实在的,我这时才知道水虎国也不是个孤立的国家。据嘎尔说,水虎一向是以水獭为假想敌。而且水獭的军备并不亚于水虎。我对水虎和水獭之间的战争颇感兴趣。(因为水虎的劲敌乃是水獭这一点是个新发现,就连《山岛民谭集》的作者柳田国男①也不知道,《水虎考略》的作者更不用说了。
①柳田国男(1875-1962),日本民俗学家。
“那次战争爆发之前,两国自然都提高警惕,虎视眈眈地窥伺着对方,因为它们彼此都怕对方。后来,住在这个国家的一只水獭去访问某一对水虎夫妇。那只雌水虎的丈夫不务正业,她原打算把他杀死。她丈夫还保了寿险,说不定在一定程度上这也是诱使她谋杀他的原因。”
“你认识这对夫妇吗?”
“嗯——不,只认得雄的。我老婆说那个雄的是坏蛋,可依我看来,与其说他是坏蛋,倒不如说他是患了被害妄想症的疯子,成天害怕被雌水虎捉住。……于是雌水虎在老公的那杯可可里放了氰化钾。不晓得怎么搞错了,又把它拿给客人水獭喝了。水獭这下当然丧了命。接着……”
“接着就打起仗来了吗?”
“可不。恰好那只水獭又曾荣获过勋章。”
“哪边打赢了?”
“自然是我们国家。三十六万九千五百只水虎因而英勇地阵亡了。可是跟敌国比较起来,这点损失算不了什么。我国的皮毛差不多都是水獭皮。那次战争期间,除了制造玻璃之外,我还把煤渣运到战场上。”
“运煤渣干什么?”
“当然是吃喽。我们水虎只要肚皮饿了,是什么都肯吃的。”
“这——请你不要生气。对于在战场上的水虎们来说,这……在我们国家,这可是丑闻呢。”
“在这个国家无疑也是个丑闻。可只要本人直言不讳,谁也就不会把它当成丑闻了。哲学家马咯不是也说过吗:”过不讳言,何过之有。‘……何况我除了谋利之外,还有满腔爱国的热情呢!“
这时俱乐部的侍者刚巧走了进来。他向嘎尔鞠了一躬,像朗诵似的说:“贵府的隔壁着火了。”
“着——着火!”
嘎尔惊慌地站起来,我当然也站了起来。
接着侍者镇静地又补了一句:“可是已经扑灭了。”
嘎尔目送着侍者的背影,露出半哭不笑的表情。我望着他的脸,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已恨上这个玻璃公司老板了。然而如今嘎尔并不是作为什么大资本家,而只是以一个普通水虎的身分站在这里。我把花瓶里的冬蔷薇拔出来递给嘎尔。
“火灾虽然熄灭了,尊夫人不免受了场虚惊,你把这带回去吧。”
“谢谢。”嘎尔跟我握握手,然后突然咧嘴一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