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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逐步放大,以形成一个高潮,“一场大灾难。再来一次黑死病,一次大爆炸,把成千上万的人从地球上抹掉,把我们现在所谓的文明忘个精光,然后生育才又会成为必不可少的需要,然后我们可以回到部落时期,还有古老的神灵,包括那乌黑的土地神和女神,海洋女神,专司生育、成长和死亡的女神。我们需要一个新的维纳斯,一个专司温暖、植物生长和动物繁衍的生气勃勃的维纳斯,一个大肚皮、充满了活力和发展前景的维纳斯,她会分娩出一个五彩缤纷的新世界,一个从大海中诞生的维纳斯……”
费什决定要站起来,也许是想把最后几个词儿讲得更生动有力一些吧。他两手支在桌子上使劲一撑,谁知折叠桌的两条腿一歪并拢了,他的盘子一下滑到了他的怀里。这时候玛丽安恰好扔了一块肉给邓肯,这一来从侧面打到他的脸上弹了出来,蹦到地板上,落到了一堆学期论文中间。
特雷弗两手各端一小盘色拉,跨进过道里,这两件事刚好被他撞见,他的下巴耷拉下来。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邓肯开口说,“我终于明白自己想要变成什么东西了。”
他双眼宁静地望着天花板,头发里可以看见有一丝灰中夹白的沙司。“我想成为一个变形虫。”
邓肯先前说过他要送她一段,他也需要吸点新鲜空气。
幸运的是,尽管有些东西洒掉了,特雷弗的盘碟都好好的。重新支好桌子后,费什安静了下来,他只是低声自言自语说着什么。特雷弗很有风度地闭口不提刚才的事儿。不过在吃接下来那几道菜,包括色拉和加酒火烧桃子、椰子饼干,饮咖啡和喝酒时,他对玛丽安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这会儿他们走在街上,只听见脚下的积雪沙沙地响,他们谈起费什把他洗手指用的小碗中那一小片柠檬也吃掉的事来。“特雷弗当然不喜欢他这样,”邓肯说,“我跟他说过,要是他不高兴看到费什吃,那他就别在里面放柠檬片。可是尽管他说没有人怎么欣赏他搞的这一套,他还是一定要照那套规矩办。我平时也会把我那片柠檬吃了的,不过今天有客,我才没有吃。”
“真的很……有意思,”玛丽安说。她心里正纳闷怎么整个晚上他们连提都没有提她,也没有问她一句话,她原以为他们邀请她去,是想同她熟悉熟悉。现在,她心想他们很可能只是想要找个人来听自己高谈阔论。
邓肯冷笑着望了她一眼。“你现在知道了我在家里是什么滋味了吧。”
“你可以搬出去啊,”她说。
“不,其实我倒是挺喜欢这样。更何况换了别人,他们能把我照顾得这么好,能这么为我操心吗?要知道,他们只要不是钻在他们的嗜好里面或者忽然想到去搞什么新鲜玩意儿,他们对我的确不错。他们花了那么多时间,大惊小怪地担心我不知道如何做人,搞得我自己都不用去多想这个问题了。从长远的观点来看,他们应该使我更容易成为变形虫。”
“你干吗对变形虫这么感兴趣?”
“哦,变形虫永远不会死,”他说,飞没有一定的形状,灵活多变。做人太复杂了。”
他们走到了柏油路的坡顶上,下面就是篮球场。邓肯在路边一个雪堆上坐下来,点起了一支烟,他似乎一点都不怕冷。过了一会儿,她也在他身边坐下了。由于他并没有搂住她的意思,她伸手搂住了他。
“问题是,”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我希望有点东西总还是真实的。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那是不可能的,但总会有一两件东西吧。我是说,约翰逊博士反驳万物皆空的理论时,他的办法就是用脚去踢石头,我总不能一天到晚去踢我两个同住的伙伴吧,也不能去踢指导我的教授啊。除此之外,我的脚也许还不是真的呢。”
他把烟头扔到雪地上,又点起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