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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地把他带走,但我能把他带到哪里呢?
病床上方的时钟分分秒秒地移动,我想起一个常和琳茜玩的游戏,以前我们经常待在院子里,一边摘下雏菊的花瓣,一边不停重复:他爱我,他不爱我。墙上钟声滴答作响,我跟着钟声,心里按以前的节奏默默念着:“为我死,别为我死;为我死,别为我死。”我似乎控制不了自己,看着爸爸心跳越来越弱,我心里也充满了挣扎,如果爸爸死了,他就可以永远陪伴我,这样想难道错了吗?
巴克利待在他房里,他把被单拉上来抵着下巴,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黑暗中。呼啸的救护车带走了我们的爸爸,琳茜开车和他一起到医院,但他却只能跟到急诊室外面。琳茜虽然什么也没说,小弟心中却由此升起一股强烈的罪恶感。琳茜只是重复地问两个问题:“你们谈了些什么?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小弟最怕失去爸爸,爸爸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虽然他爱琳茜、外婆、塞谬尔和霍尔,但没有人能像爸爸这样让他牵肠挂肚。不管是白天或是黑夜,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走动,留心爸爸的举动,好像一不注意就会失去爸爸。
爸爸的这一边是我,另一边则是小弟;一边是已经过世的女儿,一边是活生生的儿子,两个都是他的子女,两个都有着同样心愿。我们都希望爸爸永远陪在身旁,但他却不可能同时满足我们的愿望。
巴克利从小到大,爸爸只有两次没有送他上床睡觉。一次是爸爸到玉米地找哈维先生的那个晚上,一次则是现在。此时此刻,爸爸躺在医院里,医生们正观测他的病情,以免心脏病再度发作。
巴克利知道他已经长大了,不应该再想着这些小孩子的事,但我了解他的心情。爸爸非常会哄小孩子上床睡觉,睡前的亲吻美妙极了。每晚睡觉之前,爸爸总是先拉下百叶窗,用手顺顺叶片,确定没有叶片翘起来,叶片如果翘起来,晨光就会在他进来叫醒儿子之前吵醒巴克利。接着爸爸走到床边,小弟兴奋得胳膊和腿上起了鸡皮疙瘩。这种期待是如此甜蜜。
“巴克,准备好了吗?”爸爸问道,小弟有时大喊“讯号收到”,有时大叫“起飞”,但如果他只想赶快开始的话,他就大叫“好了”!爸爸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床单的两角、把薄薄的床单折好放在手里,然后两手一摊,整片床单就轻飘飘地落下。如果用巴克利的床单,落下的是一团蓝色的云彩,如果用我的床单,飘下的则是浅紫的云雾。床单从小弟头上像降落伞一样奇妙地张开,轻盈地飘落,飘得那么慢、那么漂亮,飘到最后才柔柔地盖住小弟光溜溜的膝盖、额头、脸颊和下巴。床单在空中飘扬,激起阵阵微风,飘落到小弟身上时,四周依然飘散着微风。小弟裹在床单里,心里觉得既自在又安全,那种感觉真好。他颤抖地缩在床单下,真希望能再玩一次。微风飘扬、床单落下;微风飘扬、床单落下,两者之间似乎有着说不出来的关联;眼前这个小男孩和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也一样,有着难以形容的联系。
那天晚上,小弟头靠着枕头,像花瓣一样蜷伏在床上。他没拉上百叶窗,邻居家的灯光从外面投射进来,他瞪着房间另一头的衣柜,以前他曾想象邪恶的女巫会从衣柜里跑出来,和躲在床下的恶龙联手欺负他,现在他不害怕了。
“苏茜,请别带走爸爸,”他轻轻地说,“我需要他。”
离开小弟之后,我走下天堂广场的阳台准备回公寓,街灯投射出蘑菇般的光影,我像往常一样数着街灯往前走,眼前忽然出现铺了砖块的小径。
我沿着小径往前走,砖块变成了平坦的石头,石头变成了尖锐的小石块,最后连小石块也没有了,放眼望去都是翻搅过的大片泥土地。我静静地等待,我在天堂待的够久了,知道等一下一定会看到什么。夜幕逐渐低垂,天空染上一抹柔和的淡蓝,就像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