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最后一战
陆的最后一次阅兵。哪知,这最后的一次阅兵,又出现了令他更为难堪的场面。
那是十二月五日上午九点多钟,川西冬季特有的浓雾尚未散去。军校的两千多名师生官兵已经成方阵肃立,灰蒙蒙地站满了操场。他一身戎装,披着黑色大氅,缓步走到检阅台的中央,腰板笔挺地举起了威严地戴着白手套的右手。立时,彩旗飘扬,军乐齐鸣,“效命党国,死守成都”的呼喊滚雷般地从操场的四面八方炸响。那一刻,他的心颤抖了,自信心也像热气球一般膨胀起来。他觉得自己仍是很强大的,他甚至被自己导演的节目深深地感动了。
十时整,阅兵正式开始。随着军乐队奏起国歌,那面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帜在全场庄严的致敬礼中徐徐升起。
突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当那面旗帜即将爬到旗杆顶端时,啪的一声,牵引滑轮的旗绳断了。紧接着,那面已经迎风招展的旗帜如同一只受伤的大鸟,挣扎着飘然坠地……
一时间,庄严的场面因失去了神圣而显现滑稽,肃穆的人群因滑稽的显现而目瞪口呆。
那一刻,他的眼前一片黑,敬礼的右手似乎与头顶的帽檐“拔河”较力,放也放不下,举也举不起,就这么悬在半空。直到手忙脚乱的旗手们重新接好旗绳,他那僵直的右手才随着旗帜的匆匆升起而缓缓垂下。
但那一刻,他的耳朵却出奇地灵敏,他能从寂静的嘈杂和嘈杂的寂静中分辨出人们内心的窃窃私语:“兆头不好。”
同一个操场,两次阅兵,一次坦克熄火,一次国旗坠地,是巧合,还是故意?是上帝的安排,还是魔鬼使然?难道,这真是气数已尽、大厦将倾的预兆吗?……
蒋介石不敢再想下去了,深深叹了一口气,吐出哽在胸腔的郁闷,对蒋经国说:“走吧,经国,我们去成都,看看望江楼。”
车队从军校大门驶出,沿城区大道,由北门、东门、南门到市中区巡视成都一周,而后经西门直奔望江楼。
望江楼的崇丽阁矗立在锦江岸边,翠竹环抱,幽篁如海,是成都最为古老的建筑之一。蒋经国理解父亲的心情,他选择此时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散心,也不是单纯地凭吊怀古,而是对景伤怀,感史抒愤。崇丽阁上有一幅著名的长联,为清人钟云舫所作。蒋介石久久地站在长联下,似乎读出了他此刻的心情。
几层楼独撑东面峰,统近水遥山,供张画谱:聚葱岭雪,散白河烟,烘丹景霞,染青灰雾。时而诗人吊古,时而猛士筹边。紧可怜花蕊飘零,早埋了春闺宝镜;枇杷寂寞,空留着绿野香坟。对此茫茫,百感交集,笑憨蝴蝶,总贪迷醉梦乡中!试从绝顶高呼,问、问、问,这半江月,谁家之物?
千年事屡换西川局,尽鸿篇巨制,装饰英雄:跃岗上龙,殒坡前凤,卧关下虎,鸣井底蛙。忽然铁马金戈,忽然银笙玉笛。倒不如长歌短赋,抛撒些闲恨闲仇;曲槛回廊,消受得好风好雨。嗟予蹙蹙,四海无归,跳死猢狲,终落在乾坤套里!且向危梯眺首,看、看、看,那一块云,是我的天!
失意窘迫的蒋介石被楹联中的绝唱打动了,泪水在枯井般的眼中滚动,继而汩汩流淌。“问这半江月谁家之物?看那一块云是我的天!……”蒋介石复述着楹联,一任泪水横流。
见父亲如此伤感,蒋经国的眼圈红了,轻声劝道:“往事如烟。金戈铁马也好,文治武功也罢,尽入樵夫梦语,渔翁闲话,不必过于伤感,太往心里去。”
“不。这不是渔樵之语,而是圣贤之言!”蒋介石揩去泪水,胸中的块垒也随之冰释,“川西有我半江月,台湾有我一片天,我为什么要伤感?绝顶高呼,危梯远眺,我是被古之圣贤的大气魄所震撼!经国,我们确实到了卧薪尝胆、绝处逢生的时候了。”
蒋经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