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的自我意识,是不是也像布里奥妮一样重视自己呢?做塞西莉娅的感觉,是不是和做布里奥妮一样真实而生动呢?在汹涌的波浪后面,她姐姐是不是也埋藏着一个真实的自我呢?还有,姐姐有没有花时间去考虑过这个问题,有没有在面前举起一个指头来探察一番呢?是不是爸爸,贝蒂,哈德曼,还有其他所有的人,都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呢?如果回答是肯定的,那么这个世界,这个社会,该是多么的复杂啊!二十亿人有二十亿个声音,更有二十亿个思想,每个人都那么热烈地追求着生活,自以为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而其实没有一个人是独一无二的。人们会淹没在不得要领之中。但如果回答是否定的话,那么布里奥妮不就生活在机器当中了吗?虽然这些“机器”的外部都是那么的聪明悦目,但内部却缺少了她那种独立感受。那世界岂不是太险恶,太孤独,太渺茫了吗?尽管这多少打乱了她的条理观念,但布里奥妮还是认为,大概每个人都和她一样有着自己的思维吧。但她仅仅是知道而已,并没有太生动的体会。
当然啰,早上的排练也大大打乱了布里奥妮的条理观念,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用如此清晰完美的句子辛苦缔造的世界,居然就这样被几个混乱的头脑还有一堆鸡毛蒜皮的事情给搅乱了;还有,时间好像也不听她的支配了——在纸上写作的时候,是很容易把时间划分成一幕幕一场场的;但现在她却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光阴流逝而无法挽回。也许直到午饭后才能把杰克逊押来排演,可利昂和他的朋友傍晚就该回来了,没准会更早些;演出该在七点钟准时开始。 但是至今为止都还没有过一次像样的排演,那对双胞胎不要说演戏,竟是连台词都不会说,罗拉又窃取了布里奥妮那理所当然的角色,总之所有的事情都乱了套了,连天气也这么热,热得要命。女孩闷闷不乐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站了起来。裙子后面和手上沾满了壁角板上的灰尘。她神思恍惚地在衣裙上擦了擦手,朝着窗口走去。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写个故事,然后把它直接交给利昂手中,看着他读完它呢。花体字的标题,配上图画的封面,还有装订整齐的书页——她觉得“装订”这词本身就具有整洁、简要、容易控制的诱惑力啊;可是当初她一决定写剧本,就已将这一切置之脑后了!故事就不同了,又直接又简便,绝不会在她和读者之间设置任何的障碍——不需要胸怀野心或庸懦无能的中间人,既没有时间的压力,也没有道具的限制。在故事里你真正可以做到随心所欲了:想要什么,写下来就是了,整个世界就属于你的了。可在戏剧里,你只有靠着仅有的道具将就着对付:没有马,没有乡间小道,没有海滨胜地;连幕布都没有!现在意识到这点已经太迟了,但故事才是心灵感应的途径。她只需要用墨水把各样字符留在纸上,就可以把她的想法和感受直接传递给读者了。这真是个奇妙的过程,却又如此平常,没有人会停下来细究。阅读和理解本是一回事,中间没有任何的拦阻,直接得仿佛弯曲手指一样。人们看到那些字符,自然就把意思拆分开了。譬如,你读到“城堡”这个词,它就真的在你眼前屹立了起来:你看到城堡远远地被盛夏的树木掩映着,蔚蓝的天空是那样的柔和,青烟袅袅地从铁匠铺子里升腾起来,还有一条鹅卵石小路,蜿蜒着消失在绿荫中……
这番设想也算是触景生情,因为几秒钟前她就来到了婴儿室一个敞开的窗子前,望着远处的一个中世纪古堡。塔利斯家族地界的几里之外,可以看到萨里山峦:山上浓密高耸的橡树林一动不动,乳白色的热浪蒸腾氤氲,将片片草坪变得柔和。近处,宽敞的草木区今天看上去一片荒凉干燥,仿佛像东非的大草原一样热浪滚滚;残忍的盛夏已把长草烘焙得形容枯槁;直射的阳光下,几棵孤零零的树木和它们映在地上的粗短的影子形影相吊。近旁,在栏杆围绕的院子里有几个玫瑰园,更近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