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碎的薄荷、甘菊和小白菊发出的香气。这会儿,这香气比早上的更令人兴奋。没人记得那个临时雇佣来的花匠叫什么名字,甚至连他长得什么样都忘了。正是那个花匠在几年以前作了规划,在铺路石的缝隙间种上了这些植物。当时大家都不理解他的想法。也许正是因为这个才把他解雇了。
“西丝!我在这里已经等了四十分钟了,我已经半醉了。”
“很抱歉。我的酒呢?”
在一张靠着屋子外墙的矮木桌上,放着一盏有球形玻璃灯罩的煤油灯,在灯的四周排放着酒具,颇像个酒吧。她最后终于拿到了杜松子酒和汽水。她借火给自己点了支烟,然后互相碰杯。
“我喜欢你这身礼服。”
“你能看到那块胎记吗?”
“转过来,我瞧瞧。漂亮极了,我都忘了那块胎记了。”
“你所在的银行怎么样了?”
“工作乏味但生活令人非常愉快。我们为夜晚和周末而活。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
他们从凉台上漫步下来,走在两边满是玫瑰的碎石路上。特赖敦泉池赫然矗立在他们面前,像一块剪影,其错综的轮廓线在天空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晰,而随着光线的暗淡,天空变得更绿了。他们能听到水的潺潺之音,塞西莉娅甚至觉得她还能闻到水的气味,它是那么清醇扑鼻。那可能是她手中拿着的酒。
顿了一下,她说道:“我真有点受不了这地方。”
“又得像母亲一样照看大家。你知道吗,现在女孩子能找到各式各样的工作。她们甚至去参加公务员考试。这倒会让老头子感到高兴的。”
“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参加第三次考试了。”
“一旦你的生活有了起色,你就会发现那玩意儿毫无意义。”
他们走到喷泉边,转过身来,靠着栏杆,面对老宅沉默了片刻。这里是让她感到丢脸的地方。她觉得那事做得太草率、太荒唐,真是丢尽了颜面。只有时间这个用小时严密编织而成的面纱才阻挡了她的哥哥像当初别人那样看待她。但对罗比来说,她就没有这层面纱的保护了。他当时看见了她,他总是能看见她,即使时间抹平了记忆,成了酒吧间的一个故事。她依然生着他哥哥的气,因为他邀请了罗比。但她需要她哥哥,她想分享他的一部分自由。她急切地催她哥哥告诉她关于他的消息。
在利昂的生活中,或者说,在他对自己生活的自述中,他认为没有人是肚量狭小的,也没有人会撒谎、背叛或是搞阴谋诡计。至少在某些程度上,每个人都受到了赞美,仿佛世上竟然还有人,这都成了惊叹的理由。他记得他的朋友们所有的优点。利昂所叙的轶事中,其中一件用处是使他的听众对人类充满温情,对人类的失败懂得宽容。以最保守的估计来看,每个人都是“一个好蛋”或者说“属于正直的一类”,而动机从来没有被视为与表象相悖。如果某位朋友令人无法理解或自相矛盾,利昂就往长远看,找一个善良的解释。文学和政治、科学和宗教并非令他生厌——在他的世界里,它们只是没有立足之地而已,那些引起人们强烈争议的事情亦然。他虽然已经获得了法律学位,却对能把这整个儿经历给忘掉感到高兴。很难想象他曾经感到过孤独、厌倦或沮丧;他有无限的沉着,没有一点儿野心,并且他猜想其它人也都和他大体一样。尽管如此,他的泰然自若显得无比宽容,甚至起到了安慰作用。
他首先谈起他的划艇俱乐部。最近他第二次拿了个第八名,尽管大家都很友善,他更为能把别人比下去而感到高兴。同样地,在银行里流传着他要被晋升的消息,可是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多少算松了一口气。还有女孩子们:女演员玛丽,她在里演得很棒,却突然不辞而别,去了格拉斯哥,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利昂怀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