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过是多一分细心罢了。作为养牛者,心与牛一,不能一味地役使它,而不体谅它。养牛,就要想牛之所想。路途遥远,过沟沟坎坎时候,微臣恐其伤力,就要怜恤牛的体力。路过水草多的地方,就及时给牛喂料添草,从不误时。”百里奚的养牛之经,博得众人一阵佩服之声。楚成王细心地听,不住地点头。
令尹说:“呵呵,心与牛一!好像不是在说养牛,倒像在论治理国家的国策!话语中有弦外之音!”
楚王说:“好!真乃养牛之师呀!养牛应该与养马是相通的。那样吧,你就替寡人到京城三十里的丹江去喂马去吧!只要马养得好,寡人同样会重重地赏你的。”楚君为自己的高论和决策而感到满意,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大臣们。众大臣齐呼说:“国君善于用人,真英明之主啊!”
令尹说:“国君圣明!此人绝非等闲之人!”
楚成王说:“卿的意思寡人明白,只要百里奚养马养得好,寡人自然会另有封赏。”
百里奚说:“什么养马?哦,贱民百里奚谢过国君!”百里奚伏地叩头谢恩。等他抬头时,楚王已登车而去。令尹若有所思地跟在楚成王后面,朝自己马车走去。令尹子玉登上自己马车,站在车上,回头死死地盯了一下百里奚。百里奚跪地,如炬的目光正与令尹的目光碰撞一起。车队渐渐远去,消失在视线外。
在客栈,百里奚正在收拾行囊。一个楚国小吏进来了,是来催促百里奚上路的。
小吏说:“楚王命我送你到马场,明日就上任。”
百里奚说:“马场在何处?”
小吏说:“少哕嗦,到了你就知道啦!”
路上,百里奚和小吏一起艰难地行走在坎坷的山间小路,翻过岗,看见一片水泽和大片的芦苇荡。一眼望去,江面波涛澎湃,四望则芦苇随风起伏,好苍凉的地方啊!除了水面的几只野鸭子在戏水,就只有草坡上的马在来回奔跑,河湾里呼啸的声音怵人地咆哮。忽然,在风声中,隐隐约约听到芦苇里传来凄厉古怪的歌声,歌声唱道说:“肃肃鸨羽,集于苞栩。王事靡股,不能艺黍。父母何怙,悠悠苍天,曷其有所……”两人循声前行,见到一个简陋的茅屋,揭开这个茅屋的帘子,探头一看,屋内四壁尽为烟熏火燎得漆黑一片。屋内,一个披发遮面,须发皆白的老马官,正在独自生火煮饭。
马官说:“哦,来了。自己搭个铺位吧!十年啦,才来!”这马官像有几分疯癫,可更像是未卜先知能料知百里奚要来的神人,百里奚盯着这个谜一般的人。
楚国小吏对百里奚道说:“此人从前也是个楚国大夫,你看如今啥样子!唉,简直就是个疯子!”
百里奚说:“喔,他好像并未疯癫。”
小吏说:“何人知道他疯与不疯!好了,在下也该回去交差啦!”
在马场斗室内,百里奚和那个马官相对而坐,马官正在捻一根绳子,虽初次谋面,他们却俨然故旧。
百里奚说:“老先生,是何时来这里的?”
马官说:“早了,先朝时候我就来了。你是哪里人氏?”
百里奚说:“我乃宛邑人,姓百里,名奚,字子明。”
马官转身,俯身看灶,一边生火一边说说:“都是同道的人啊!早年我也做过大夫,只因直占触怒了楚王,被发配到此。一晃已经十年有余喽!”百里奚看着马官几乎成为一个野人,不由得有点怜悯,好久不声响。
马官抬头说:“你哑巴啦?觉得我有点可怜!谁才可怜?那些什么都不懂的贵族王公大夫才可怜!哈哈哈哈。”马官一边说,一边挥动自己那双像枯树一样的手。
丹江水畔,烟云浩渺,风起水涌,浪花涤荡着排排齐颈的芦苇,响起一阵阵涛声。肆虐的西风舔舐他褴褛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