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撒克逊人对穷国文化的强烈好奇心——或者是她认为的穷人文化,而从来不区分什么是真正的才能,什么是卑鄙的抄袭。她钢琴弹得比较熟练;早在两个女儿认字之前,她就强迫这对孪生姐妹上音乐课。在住宅的花园里,在面对着拉普拉塔河的悬崖上,为了让母女三人排练,卡马格命人建造了一个有音响隔离设备的茅屋;以后,渐渐地,母女三人为演奏贝多芬、阿尔康(阿尔康(1813—1888),法国钢琴家、作曲家。)以及加布里埃尔。福莱(加布单埃尔。福莱(1845—1924)。法国著名作曲家。)的作品而疏远了他。尽管茅屋建造了隔音墙,卡马格一走进家门还是常常听到那讨厌的乐器嗡嗡声。
她们污染了黄昏,污染了透明的空气,让他从记忆中永远勾掉了对贝多芬们的全部怀念,而在此之前,他在音乐厅里倾听这些大师的作品时是幸福的。
当你不再爱一个人时,那她所做的一切你也就不再喜欢了;布伦达虽然还能吸引别的男人注意,但是却不再打动卡马格任何部位的肌肉了。卡马格不喜欢妻子的最早症状开始于十二年前的一个早晨。那时孪生女儿刚刚学会走路;那天夜里,姐妹二人轮流哭个不停。布伦达突然癔病发作,前额上两条微血管肿起,形成一个v字。这个毛病,她可能从前有过,但这是第一次让卡马格发现。忽然间,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她结婚;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同床并且有了两个不让他和她睡觉的女儿。次日早晨,妻子打哈欠的动作、她身上的奶水气味、她做早餐时穿的兔皮拖鞋等等,都让他感到讨厌。布伦达是个曾经发生在某人身上的事情,但他已经不是那个人了。但是,如果分居,那比继续生活下去更不舒服,至少到目前为止是如此。何况分居也不会让他比现在更自由。
卡马格,回到现实中来吧!现实又回来了。可是难道你什么时候离开过现实吗?
一个女秘书踮着脚尖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提醒他说,十二点钟要在雷科莱塔公墓为瓦伦提参议员举行葬礼。博士,要我们给您派车吗?报社里几乎人人有个坏习惯:总是打着“我们”的旗号跟他说话。
派车吧!派车吧!
前一天夜里,他看到老城里走过一队长长的修士队伍。
他经常梦见老城。他喜欢在老城里散步,因为他熟悉城里的一切,好像从来不知道还有别的城市存在似的。桥梁、通道、漂浮在巨大盐湖上快要倒塌的市场、分针秒针永远指定一个时刻的钟表。这是一座没有树木、无边无际的城市,它上空的太阳脏兮兮,夜晚明亮得如同白日。在市中心的街道上,开放着一排排大大小小的巢穴:卡马格知道那是旅馆和用大蜡烛照明的壁龛。那队修士正走进一家旅馆。他看见了那些修士,他们有几千人之多,那时月亮好像大球一样落到城市的地平线上;他穿过落日的余辉,去再次恢复月亮的位置。修士们低声在唱,嗡嗡声让卡马格不得安宁。当他正在一座木桥上推动月亮前进的时候,联系报社的手机把他吵醒了。
那是清晨两点半或者三点。布伦达睡在大床的另一侧,脸朝上,抹着一层令人恶心的杏仁霜。她还不知道老母亲在北半球已经进入弥留状态了。卡马格,你还不知道那天夜里正在死去的一切呢。手机固执地响个不停。
他没能立刻听出夜间值班编辑的声音,由于疲倦那声音变得犹如细丝一般。
编辑对他说:“博士,发生了不幸事件。就在我们印刷了一半报纸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们:瓦伦提参议员自杀了。”
“你是怎么办的?”
“博士,我们想您可能采取的措施是停止印刷。咱们还来得及能让这条消息以头版印出来,发到首都各个报亭里去。”
“你说的是瓦伦提?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他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