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一 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
完成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使中了进士,他也没有得到什么施展的机会,在翰林院中任庶吉士,每天所目睹的是百病丛生的朝政,想要改善却是有心无力。
明世宗朱厚熜是个不称职的皇帝,早在他即位之初,便因为追赠他的本生父的尊号问题,发生了“大礼议”的风波,当廷杖死了一百多名大臣;接下来,他便开始宠信“大礼议”中迎合他心意的张璁,任用他为内阁大学士;张璁素无人望,这么一来更加被人目为佞臣,朝臣也就自然分为两派,亲张、反张,两派互相斗争,朝政当然也就乱成了一团。
可是,朱厚熜却不管这些,他迷上了道教,从嘉靖十八年开始就不视事,成天在宫里建醮、祷祀的玩道教仪式;又召了一些道士来作法、炼丹,耗去大量的钱财,把一座皇宫弄得有如道观;有勇气上疏劝谏的大臣全被廷杖下狱,明哲保身型的正派人士则辞官返乡,朝中的善类于是越来越少,包围着皇帝的只剩下一批奸佞小人。
嘉靖二十一年,皇宫里发生了“壬寅宫变”——这是一起重大的谋杀案,以杨金英为首的几个宫女趁着朱厚熜在乾清宫熟睡之际企图勒死他,幸好皇后得知消息赶来救了他;事后,全部涉案的宫女被处死刑,而朱厚熜也不敢再住乾清宫,索性搬出了紫禁城,住进了西苑。
他宣称自己已非尘世中人,因此他不问世事,而只在西苑中修醮炼丹,企求长生不死——这么一来,朝政便全交在他所宠信的佞臣手里。
而他“选拔”佞臣竟有一个荒谬的标准:由于他信奉道教,时时要上表给天上的玉皇大帝,这种“表”叫做青词,大臣中谁替他写的青词好,谁就得到他的宠信与重用。
张璁这一般人先以“大礼议”事件,接着又以擅写青词而把持了内阁七、八年;嘉靖十五年,夏言入阁,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政治斗争后取代了张璁集团;接着,严嵩入阁了,朝里换成了严、夏的暗斗。
而在国防上,北方的俺答带来了严重的威胁,东南的沿海则有倭寇猖獗;民间的经济更因为这些政治、国防上的问题而萧条——无论从任何一方面来看,嘉靖二十六年——张居正考中进士的这一年——大明朝正在走向黑暗期。
第二年,严嵩斗跨了夏言,并设计致他于死地,从此,严嵩独揽大权,朝政变得更加黑暗;两年后,俺答大举入寇,围攻京师,造成“庚戌之变”……
处身在这样一个黑暗的时代,满怀雄心壮志的张居正,内心热切的规划了“改革、救国”的蓝图,却只能将之埋藏在内心深处;而紧接着,有志难伸的痛苦和失望悄悄的吞没了他。
三年的庶吉士散馆之后,他升任翰林院编修;但是,面对着昏溃的皇帝和柄政的权奸,一名小小的翰林院编修能发挥什么力量改革朝政呢?
连他的老师徐阶在嘉靖三十一年入阁做了大学士之后,也只能采用“明哲保身”的态度与严嵩虚与委蛇,混日子,什么作为都没有——一名小小的编修能做些什么呢?
与他同一年考中进士的杨继盛,因为刚正耿直的个性使然,上疏弹劾严嵩,却反而遭了严嵩的毒手,丢了性命——做了七年的编修的他,可不是“此身虽在堪惊”?
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布满了他的心田,他索性称病辞官回乡。
半亩竹,一屋书,闲来吟诗弄文章,这种生活若是由“五柳先生”来过,那是其乐融融;但是,张居正却不是“五柳先生”般的隐者、高士,他不具有隐逸的心性、出世的性情,所读的书与笔下的诗文更非吟风弄月之作——从少年时代起就被以“伊尹”、“国器”期许的他,早已养成了“政治人”的胸怀,所读的书是历代的施政得失、兴亡成败,所思所想的是振衰起弊,所留心观察的则是民间疾苦、边关问题;他的整个的人生是入世的,他无法抛弃自己已定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