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使者不知为何显得非常匆忙,除此便再无特别的地方了。
信定回到公务室。太田信定目前不再靠武士的身份立命了。他不再抛头露面,而是从事实际工作,接收全国各地的武将的战况报告;同时回复信长公下达的各项指令。所以,就算信长公离开城内,他都无法偷得片刻逍遥。
随着织田家向东面、西面和北面开战,武将们的报告开始混用各个地区的各种日历。别说指令和报告之间,就是各个报告之间,都出现了大量日期上的矛盾,地名上的错误更是随处可见。信长公曾下达严厉的要求,让信定将文件送给他过目之前,一定要好好确认。
上京之后,信长公会去羽柴秀吉那里,视察攻打毛利家的军队。需要信定整理的文件堆积如山,纵然如此——
很奇怪,适才观音寺城派来的使者和此后城内的动静让信定无法释怀。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负责留守工作的头领津田源十郎和其余重臣似乎将使者引到了天守阁五重目(二楼)的会客厅里。他们密谈了一阵,不到三十分钟就急急忙忙喊来了负责把守二丸的蒲生贤秀。这真是出乎意料。
平素,津田源十郎仗着是尾张(爱知县西北部地区)出身的人,从不会主动让新加盟织田阵营的近江(滋贺县)人贤秀出席留守工作的密谈。津田源十郎明摆着是鄙夷贤秀——不就是个照看二丸的女人和孩子的守卫嘛。
情况有点不对劲。
又是一小时有余,寂静被打破了。不知从哪里冒出嘈杂的人声,犹如山洪暴发,猛地喧腾起来。很快,奇怪的流言犹如穿堂风,传到信定耳中。
“明智光秀谋反了!”
“信长公下榻的本能寺着火了!”
信定付之一笑,觉得那种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先前信长公打进甲斐(山梨县)地区时,武田胜赖便曾散布谣言说信长死了,欲诱使越中地区的农民暴动,从而削弱织田军的实力。北陆地方的柴田胜家赶紧派使者前来确认,结果被信长公怒喝训斥,仓皇退出。值此世道之下,流言不啻家常便饭,就算是织田家第一猛将“鬼柴田”都会因误报而惊慌——那件事后来成了安土城酒宴上常用的笑料。
信定想集中精力处理一下公务,哪知外面的骚动竟越来越厉害了。
(真没办法啊。)
正当他准备再出去看看情况之际,一个年轻的侍者从拉门后方露出脑袋。该侍者是和二丸的蒲生贤秀一同从日野城来这里的,大概是姓“朽木”吧,估计是近江国朽木谷一带的人。他似乎是名门出身,面容清秀,恍若女子,刚到这里时,就有谣言说他是贤秀宠幸的男童。
他正欲照规矩行礼问安,却被信定拦住。
“十万火急的事吧?别拘礼,快说!”信定嚷道。
只见侍者从怀里掏出张纸,默默递来。信定打开一看,上面赫然竟是——
总见寺见。蒲生。
这是蒲生贤秀的亲笔信。贤秀的书法很好,但这次的笔迹有些不同寻常,犹如蚯蚓蠕动,而且都是假名。由此推测,只怕真是有何异变。
“知道了。”信定说完就匆匆奔出了本城。
中途,他跟左奔右跑的司茶者擦肩而过。平素礼仪周到的司茶者们抽搐着脸庞,紧紧盯着信定,看他前往何处,甚至忘了低头行礼。然而,信定根本就不管不顾。
出了本城,他拼命跑下城西的百百桥口。许是得益自平素的锻炼,信定此际犹未剧烈喘息。
总见寺是信长创建的寺庙之一,寺内最高的建筑里安置着一尊奇怪的主佛像——盆山。贤秀选择这个不会有闲人进出的地方,是不想讲话被偷听吧。
总见寺是个拥有“七堂伽蓝”的正规寺庙——不仅有本堂、方丈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