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仓时代以来就是近江望族。另外,当秀吉从五摄家那里抢夺到关白的职位后,曾一度改叫藤原秀吉,外人私下里认为那不过是“暴发户的僭越”,但本人或许真以为自己重新实现了祖先的梦想。
不过,作为写作者的常识,事情越是符合情理,反倒难以相信。此时的牛一就是这样。或许是察觉了牛一的内心活动,总兵卫微微一笑,继续说起来。
“不过,这些都是我们丹波人私下间的传闻、谈话。吉风大人,所有人都相信自己的祖先比他人出身高贵,对吧。您就认为这些都是丹波人的戏言,听完拉倒。从神情来看。您也是这么想的吧?”
牛一感觉老人完全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完全没有,我根本没那么想。我只是感觉之前不知道的许多事情现在都明白了,犹如春雪消融一般。不过,我的确惊讶。”
牛一婉转地表达出内心的想法。
“这没什么奇怪的。在这样的深山老林中,竟然有贵族、大臣的后裔,这种话在别人听来只会觉得是胡扯。秀吉把我们丹波人的传说信以为真,一心朝上爬,他的功利心、想出人头地的念头反倒更加可怕,不是吗?比如那场桶狭间之战,就是那个男人改变命运的一个转折点。”
听到“桶狭间”这个意想不到的词,牛一瞬间大吃一惊,随即追问起来。
“您说的桶狭间之战,就是骏府的今川义元挥军上京时被织田信长消灭的那场战役?”
“没错。当时我们难以抗拒秀吉的恳求,合力实施了计谋。”
“计谋?秀吉和山民们一起干的?那是真的吗?”
牛一受到巨大冲击,连膝盖都颤抖了。
“秀吉的任务就是做出信长要投降的架势。将义元引到桶狭间山。据说义元信以为真,附加了一个条件——‘如果不是谎话,信长本人要带着和议文件和少数随从前来,所有人都不许佩刀。’因此,为了让信长能看见,他在桶狭间山的山顶等候。或许义元想在那里让信长喝下毒酒,杀死他吧。在西三河的三国山一带游牧的我们一口气冲过去,发动奇袭。对于我们这些游牧民族而言,判断桶狭间山一带是否有雷雨绝非难事。想想看,也没什么奇怪的。因为这场桶狭间山的胜利,秀吉出人头地,但是那家伙忘记了同伴们的恩义,背叛了我们。事实胜于雄辩,您看看四郎那可怜的手指。”
总兵卫的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
一瞬间,四郎不情愿地缩回两手,在祖父的催促下,才为难地摊开。两只手的中指都被刀连根切除。
“岂有此理!怎么弄的?”牛一惊愕了。
“在阿弥陀寺,我受到秀吉部下的拷问。”
四郎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着。
“什么?拷问?”
“是的。秀吉想得到旧主信长的遗骨,正式举办葬礼,从而证明自己是继承者。他持续拷问寺僧——如果清玉上人将其火化了,那些骨灰在什么地方,交出来——连最下层的四郎都受到如此严酷的折磨。当时,我孙子才十岁,刚进阿弥陀寺,不过是在库房里打杂的小和尚而已。”
总兵卫替四郎回答了,脸上露出愤懑的神情。
天正十年七月十三日,开完清洲会议的秀吉派使者前往阿弥陀寺,不依不饶地要他们交出骨灰。当时牛一还在越前地区,后来听人说过,但是今天才第一次知道——为了让寺僧开口,竟然连小和尚也拷问!
“爷爷说得没错。”四郎接着话头说道,“他们一起拷问我——‘骨灰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吧。快说,不说,就这样整你!’最后,我被吊了三天,放到地上后,他们又把我拖到案板旁,威胁说每天用菜刀砍一根手指……结果就弄成这样了。”
“太残忍了。不过,阿弥陀寺为何受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