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泰尔马什
的烟,也有阴险的烟。烟,烟的厚度,烟的颜色,各有不同,它表示的或是和平或是战争,或是友爱或是仇恨,或是款待或是坟墓,或是生命或是死亡。在树林间升起的烟可以象征世上最迷人的东西--壁炉,或者世上最可惜的东西--火灾。有时,人的一切幸福或不幸都寓于这随风飘散的烟中。
泰尔马什看到的烟令他不安。
这是一股黑烟,夹杂着突如其来的红光,仿佛大火时明时暗,即将熄灭,这股烟升起在埃尔布昂帕伊上空。
泰尔马什加快步伐朝黑烟走去。他很累,但想看个究竟。
他来到一座小山顶,靠着山坡就是那个小镇和庄园。
小镇和庄园已荡然无存。
一堆破房子在燃烧,这就是埃尔布昂帕伊。
茅屋燃烧比宫殿燃烧更令人心碎。燃烧着的茅屋一片凄惨。灾祸袭击贫困,好比是秀鹰扑向蚯蚓,这里有一种违反情理的东西,使人难受。
《圣经》上有个传说:一个人观看了火灾后变成了石像。泰尔马什在刹那间也变成了石像。他眼前的景象使他一动不动。这场灾祸是在寂静中完成的。没有呼叫声。浓烟中听不到人的叹息。这场烈火在继续,它要完全吞没这个村子。除了屋架的爆裂声和茅草的劈啪声外,没有其他任何声音。有时浓烟裂开一条缝,于是露出了倒坍的屋顶和张着大嘴的房间,烈火中能看出各种各样的红色:朱红色的内室,鲜红色的破衣烂衫,大红色的蹩脚家具。泰尔马什面对这场凶恶的灾难,头晕目眩。
与房屋毗连的栗树林中,有几棵树也着了火,燃烧起来。
泰尔马什在倾听,想听见一个声音,一声呼救,一声叫喊。然而,除了火舌以外,没有任何动静。除了大火以外,一切都悄然无声。难道人都进光了?
埃尔布昂帕伊那些活泼、勤劳的人们在哪里?这个小镇的居民怎么样了?
泰尔马什走下山坡。
他面对的是一个不祥的谜。他不慌不忙地走近它,目光凝止不动。他像影子一样朝这片废墟慢慢走去,感到自己是这座坟墓的幽灵。
他来到曾经是庄园大门的地方,往院子里看,院墙已经没有了,院子和周围的村子连成一片。
他至今所见到的一切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是可怕的事,真正的恐怖此刻才出现在他面前。
在院子中央有一堆形状模糊的黑东西,它的一例被火光照着,另一侧被月光照着。
这是一堆人,这些人已经死了。
在这难死人周围,有一大摊液体还在冒气,它反射出火光,但它的红色并非来自火光,这是血。
泰尔马什走过去,对地上的这些身体逐一察看,它们全部是尸体。
月光照射着,火光也照射着。
这是士兵的尸体,他们全都光着脚,鞋子被人拿走了,武器也被人拿走了。他们还穿着军服,那是蓝色的。在这一堆肢体和脑袋中,这里那里可以看见一些别着三色帽徽的、被打穿的军帽。这些人是共和派,是驻扎在埃尔布昂帕伊农庄,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巴黎人。从尸体的整齐位置来看,他们是被处决的。他们被就地枪决,而且有条不紊。
他们都死了。这一堆里听不见一丝喘息。
泰尔马什-一看过去,一个也不漏掉,尸体遍身是弹孔。
枪杀者大概走得匆忙,来不及掩埋尸体;泰尔马什正要走时,眼光落在院里一截矮墙上,看见从墙角后面露出来的四只脚。
这四只脚比别的脚小,脚上穿着鞋。泰尔马什走近看,这是女人的脚。
墙后面并排躺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人穿着制服,旁边是一只破碎的空桶,这是随军女贩,她头部中了四枪,已经死了。
泰尔马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