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河坡地
是昨晚见到的那个蓬头垢面人。除年岁稍稍大点之外,其他竟与芝娴如一个人似的。进才心里打鼓,禁不住细审她几眼,见她的皮肤甚至比芝娴的还要细白,五官身段,连同走路的样子,也与芝娴一丝儿不差。
“他大伯,你发啥怔哩!”女人笑了,放下水盆,“这是沟里的水,清咧,你洗洗脸吧!”
进才收回神,接过水盆,三两下洗过脸,女人递来一块擦脸布,进才擦过。
“他大伯……”女人又是一笑,望着他。
“大嫂子,说吧!”
“俺……俺想跟你商量下!”
“说吧。”
“他大伯,俺……俺娘仨……想……想在你这儿多……多住几天,殿里暖和,有干草,娃子们睡得安生!”女人说着,甜甜地笑,眼神里充满乞求。
进才的眼圈红了,拿袖子揉一把,点了点头:“他大嫂,要是你不嫌弃,就住吧!”
女人朝进才深鞠一躬:“他大伯,香竹谢你了!”
“你叫香竹?”进才问道。
“嗯。”
“恁冷的天,你咋跑出来哩?”进才又问。
香竹咬紧牙,一声不响。
进才知趣,转身烧早饭去了。香竹跟进来,坐在灶膛前,边生火边说:“他大伯,俺看出你是好人,这就说给你听!”
进才的眼睛望向她。
“俺家在西安,娃子他爹是反动派,当过国民党营长,年前镇压反革命,政府镇压好多人,俺吓坏了,半夜里带俩娃儿偷跑出来,一路逃到这儿,俺……俺不想走了,娃子们也不想走了。”
连命运也是相似,真的是第二个芝娴!
进才顺口问道:“娃子他爹呢?”
香竹的泪水流出来:“死了,早就死了。两年前让解放军打死了!俺连尸首也没见到,说是让野狗吃了。”
“唉!”进才轻叹一声,两眼盯住香竹,“大嫂子,你在这儿住,这事儿就不要对外说,你知我知就中!”
“嗯嗯嗯。”香竹连连点头。
接后三日,香竹每天做饭,打扫卫生,将进才仅有的几件脏衣服全洗了一遍,晚上就与两个娃子睡在大殿里。
第四日清晨,香竹见到进才,一脸惊惧地手指大殿:“他大伯,殿里有啥子没?”
进才想了想:“没啥子,就有个白龙爷。你们看见啥了?”
香竹迟疑一下,小声道:“他大伯,俺倒没看见啥,只是夜黑儿有响动,噼里啪啦的,两个娃子吓得直哭。俺好不容易哄他俩睡下,赶凌晨连做噩梦,总见一个长头发女人,神情忧郁,捂住脸哭。我劝她,她一句话不说。后来,就见她突然悬在梁上,舌头伸老长,吓死人了!”
进才惊问:“她长啥样儿?”
香竹小声应道:“不说那个长舌头,长得倒是好看,跟俺差不多白,模样也差不离。”打个寒噤,“他……他大伯,莫……莫不是白龙爷给俺啥……啥预示?”
进才脱口而出:“是芝娴!”
“谁……谁是芝娴?”香竹颤声。
“唉!”进才长叹一声,约略讲了年前发生在大殿里的事。香竹脸色发白,声音全变了:“他……他大伯,你是说,她……她就吊死在……在这大殿里?”
“嗯,”进才点了点头,“就吊在左边那道梁上。她跟你长得就像是双胞胎,那天刚见你时,我还以为是她,吓一大跳!”
香竹两手抱着头,蹲在地上哭起来。进才无法安慰她,在一旁唉声叹气干着急。香竹哭一阵儿,抹干泪,望着进才:“他大伯,俺……俺不住大殿了!”
进才心头一怔:“大嫂子,你……你不住大殿,住哪儿?”
香竹目光坚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