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铸西门
变化。鼎城区在沅江南岸,原来从南岸到北岸,只有轮渡,而现在已经架起了一座宏伟的沅水大桥。
这座桥把我引到了武陵路口,顺着武陵路再走大约三站地,就到了鼎城区政协。
没进大门,门房的老倌子就给我指引,“你找周询哪?周询在旁边的鼎城路开了间书画店,你到那儿去找他吧。”
我和周询先生就是在他的书画店里相见的。要写常德会战,不找周先生不行,他简直就是部常德会战的活字典。周先生说,1943年,他刚好12岁,在常德后乡离城约60华里的天门岗高小读书,每天敌我双方的飞机,轮番在城区上空轰炸、扫射,隐约的枪炮声,不时随风传入耳际,这正标志着当时常德城区的战斗非常激烈。次年春,周先生考入湖南私立隽新中学学习,该校校址在城北15华里的白鹤山,是当时疏散乡下离城最近的一所学校,校内学生多来自城区,他们常向周先生绘声绘色地谈及第57师与日军血战的故事,这使他听了以后非常激动。这可能就是埋下了一颗种子,导致周询先生日后大量地收集常德会战国军将士的忠勇事迹素材,并成为了这方面史料的颇有影响的专家。
一边谈着,周先生一边邀请我去他家喝酒,准备大侃它一晚上,我欣然答应,就跟他前往。
当我们坐上轮渡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刚才从沅水大桥来鼎城区是绕了个大弯子,轮渡是一条最短的直线,它驶向对面的停靠码头,就是昔日大西门的官码头。
听周询先生这么一说,我心里顿时有些激动,我知道大西门是常德的神圣之门,也知道大西门在这么多年后仍然作为一个重要的地名影响着常德人民的生活,但我不知道大西门在常德的六座老城门里,独有它还留有遗址和实物,也就是说,大西门至今还能看到当年血战的痕迹,这完全打破了我以为大西门名存实亡的遗憾想象,我能不激动吗?
事实上这是我在常德看到的唯一一处战争在建筑物上留下的印记。
夕照的残阳,辉映在蓝中透绿、绿中透蓝的沅江水之中,像一汪汪震颤人心的血色,我想,1943年国军守城士兵流淌进江中的鲜血,大概也就是这般颜色的吧?
我站在客运大楼的舞厅阳台上观察过沅江,觉得它虽然水很清,很静,但不够宽,所以我并不觉得它有多少能迷倒日本将军横山勇、岩永旺的地方。可我现在乘船行驶在江心之中,就感到它不仅宽,而且深,这从它涌起的波浪峰头高度就可以推测出来,它的难以琢磨,它的神秘多端,也许就是它的魅力所在。我忽然想到,无论是余程万的国军守城,还是横山勇的日军攻城,两国军队在这一场恶战中,谁都没能制服过它——沅江。
这只是我对沅江这道天然屏障的断想,我当然更关注的是国军士兵曾用血肉誓死捍卫过的人工屏障——城门,人工的屏障才能更显出我们中国军队的威武和不屈。
一切都像慢镜头:船在官码头靠拢,我和周询先生随着乘客鱼贯下船。我们踏着石坡拾级而上,身旁的行人脚步匆匆,我们却在一步一顾盼。周先生的手向前指去,我的眼睛十分肃穆地凝望过去。满布疮痍的大西门老城墙向我一遍遍地把镜头推过来,放大、放大、放大,定格。
周围的人群对我的这种感情的流露丝毫未加注意,他们像潮水般地从我和周询先生的两侧流过去,也许他们当中的某些人在心里打下“格愣”,这两人在这里寻觅什么呢?
是的,我们寻觅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