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腾飞前的凤凰涅檠
里,正滋生着坚韧顽固的灵魂。”
“我认为陆逊是个是非不分、缺乏原则的家伙。”我潜意识里仍在抗拒他,纵然其不幸的家世使人动容,“丞相之所以不出仕北方,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绝不会帮一个‘屠夫’平定天下,他见到了曹操最‘恶’的一面,并认为元元众生在这个人的权威下生存,会很‘不幸’;而陆逊呢?陆康是汉朝任命的庐江太守,袁术是意欲盗国的乱臣贼子,孙策是叛逆者的爪牙。叔祖被附逆者逼杀,家族被强人剿灭,他竟不思家耻,报效孙氏!在仇人麾下兢兢业业、俯首称臣;陆康九泉有知,也不会原谅这个侄孙哩!”
“我的想法恰恰与你相反。”赵直很平静,“你读过《晏子春秋》吧?书里说有一种植物叫做‘橘’,只能在南方生长;倘若把它移植去北方,便会长成又苦又涩的‘枳’;名门望族也是‘橘’,要诸葛家族从阳都迁至荆襄,是很容易的;可要陆家离开江东,则没有可能。”他笑了笑,“了解这一点后,你便知道伯言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做了一个明智而痛苦的抉择。
执掌陆门的本是陆康之子陆绩,算起来他是陆逊的叔辈,却被后者还小几岁。“倘若你我之间要选一个人纲纪门户,”陆绩问陆逊(议),“你觉得选谁比较好?”陆逊想了想道:“希望你能相信我。”“不错,我是相信你的。”说罢,陆绩把家主之位让给十五岁的侄子,自己则一头扎入星历、算数之学。
“孔明已经够现实、够理智了,而在处置家族命运这一点上,伯言甚至有胜于他。”赵直叹了一口气,“他能改变‘孙氏主宰江东’的事实吗?若孜孜于旧怨,采取不合作的态度,陆氏势必一蹶不振,泯然于诸姓之中。陆逊是在孙伯符死后才出仕的,这是很恰当的时机,一方面孙家急需大姓的支持;另一方面,至少他没有直接献媚于手握刀斧的那个人——小霸王,因而从道德上说,亦减免了一些非议;很多人相信孙权继位会给江东带来焕然一新的面目,没错,孙权做到了。所以,你说陆伯言臣事仇敌固然没错,可别忘了,他更是在臣事江东、臣事故土。赤壁战前,孔明过江游说孙权抗曹时说了这样一句话:‘孙将军,江东不只是你孙家的江东。’”
“还有一点相像之处。”赵直说,“写史的人,竖起耳朵,闭上眼。”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朝登阳台上,夕宿兰池里。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
“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愿天无霜雪,梧子解千年。”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是摇摇摆摆绵软的歌声。我睁开眼,赵直竟穿得红艳艳的像个喜包。“喂,你这……哈哈哈哈!”我大笑。他用一秆银秤敲敲我头:“笑甚么,应景,应景!”我们赫然置身于一场盛大的婚礼上。“女方媒人是张昭张子布,男方媒人是顾雍顾元叹,”赵直笑道,“多么巧!你打算将这两位合传的,不是吗?还想把新郎倌也加入这一篇合传里去呢!”
喜孜孜的侍女从我虚幻的身体里鱼贯而过。
莲子、花生、红枣、芝兰、月桂飘香。
华堂首席,坐着个碧眼紫髯的青年。
“……孙权!”
“没错。”
“孙权之女?”
“不,是孙权‘侄’女。”
这是陆逊的婚礼。年轻的陆议与海昌时无甚差别,只稍微搽了点粉,更显得面如冠玉。他脸上照例挂着温文、礼貌的微笑,向每一个朝他道喜的人点头致意,叫人感到无论多显赫的家族,能招到这么位新姑爷都是件很荣幸的事。在他身旁,莲步款款的新娘满面俏红。
“要不要去闹洞房?”赵直兴致盎然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