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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谜雾重重后的真相
:“李广将军的列传更胜一筹,这不在于文采上的差别,而是由主角个人魅力之高下所决定的。”

    “是吗?我以为只有我这种人会这么想。”赵直舒展开眉目,“你们不是一向以成败论英雄的吗?”

    我嗤之以鼻:“成败当然是议论英雄的要素,但不是全部。卫青、霍去病的名字完全依附于他们借助倾国之力所取得的功业之上,相反,李广一生不曾积累到足以封侯的军功,他本人也有许多缺点,比如挟私报复,杀掉曾经欺凌他的人;可李将军身为失败者,却留名于青史,正说明,他的人格魅力不完全依附于功业而存在,他有……唔,远在一时成败之上、足以流传后世的东西,缺点则使他更为真实,也反衬出他生命里别的闪光点的可贵。李广与卫、霍,某些时候就如同丞相与司马懿,谁更有魅力,不是一目了然吗?”

    我一口气说完,看到赵直含笑点头的表情,才意识到似乎中了圈套。

    “你说曹丕也……?”

    “我说不出那一套大道理。”听上去赵直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过总觉得……子桓不同于寻常的帝王将相,他具有超拔于皇帝的功业才略之上的价值。至于在你眼里,这些‘不同’是否值得一写,我可就不知道了。”

    “告诉多一点吧?”我没有急着与他争辩。多日相处,我知道他虽然率性、轻狂,却并不信口开河。

    “嗯……”他略一沉吟,凭空做了个“拈笔”的动作,这一次没有任何怪异之事发生,他失落地笑了,我把纸笔递给他。

    “多谢。”赵直缓慢写下几行字:“生有七尺之形,死唯一棺之土,唯立德扬名,可以不朽,其次莫如着篇籍。疫疠数起,士人凋落,余独何人,能全其寿?”

    我把它默读出来时,手里像捧着了一堆炙热的炭火!短短五十字闪电般击打在我心内,把我郁结的心事说得又深切、又哀凉。尤其是“余独何人,能全其寿”:我算什么人,哪能寿终正寝?我只是乱世飘游的一叶枯黄,寂寂归死,默默零落……昂葬的身躯被一棺黄土掩埋,倘若没有能传给后人的道德文章,那与死去一只虫豸,又有甚么两样?

    我几乎掉下眼泪。

    “怎样?”赵直唏嘘着问。

    “……好……诚挚……啊。”是抛开一切矫饰,直指人心深处的诚挚。

    “是子桓写给王朗书信里的文辞。”赵直轻轻道,“我不打算为子桓辩解,你也尽可以保留你对他的看法。我只是说,或许他开创了一种独特的精神境界,使人们意识到内心深处的自我,这与道德、心术完全无关。哎,我若能给你看到……试试吧!闭上眼,陈寿。”

    他难道又要……不怕死的家伙!我用力张大眼,可我的力量与他相比,即便是与一个疾病困顿的魇师相比,仍是微不足道的。

    在我眼前,皑皑白雪化为郁郁青草,零星纸钱摇落在草丛中。这是一出葬礼。奇怪的是,来吊唁的客人排列得杂乱无章,大都身着常服:从参与者的衣饰看来,去世者定然很不寻常。另一点古怪是,吊客们不全都敛手肃立,有人大剌剌张开双腿随意坐着,人们脸上带着不做作、不节制的哀伤。极为哀痛却不合于礼节,这是我对面前葬礼的直接印象。

    这时吊客群里缓缓走出一个青年男子,对大家说:“仲宣(王粲之字)生前喜欢听驴叫,我们一起来喊一嗓子,送他最后一程吧。”

    说罢,他带头“啊哦、啊哦”地学起驴鸣。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葬礼在一片驴叫声中结束,灵堂青草又化做书房白雪。

    “这是……?”

    “是子桓在他生平好友王粲葬礼上的表现。咳咳……咳咳!”赵直的剧咳里含了笑意,真叫人担心他会把肺腑震碎,“很遗憾……暂时无法给你看到更多。没错,”他肯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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