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谜雾重重后的真相
其详”的表情。
“我把魏国同时代的三公:华歆、王朗、钟繇合为一传,”我说,“我猜你是因为想推测王朗给丞相的信笺内容才留意他给许司徒的信的。这些人都是凡人,其功业或人格都达不到‘耀眼’的程度,当然无法吸引你。可在我看来,他们是做到了极限的凡人。华歆、王朗、钟繇都曾是乱世的一方诸侯,却完全没有被野心迷惑,把更多百姓卷入征战。他们在认清形势与自我能力之后,将梦想交给别人,退出逐鹿。他们的天资谈不上绝高,可人人好学修德,忠君尽职,一点点积累声望,最终成为一国名臣。赵直,”我收拾了几卷案牍,“我没有扭转时间的力量,却能用另一种方式带你去看看他们。我想你有足够的想象力把‘文字’化为‘场面’吧。”
“文帝罢朝,谓左右曰:‘此三公者,乃一代之伟人也,后世殆难继矣!’……(钟)繇有膝疾,拜起不便。时华歆亦以高年疾病,朝见皆使载舆车,虎贲舁上殿就坐。是后三公有疾,遂以为故事。”
(魏文帝退朝后,对左右的人说:“国家三公都是一代伟人,后世怕是难以企及。”……钟繇膝盖有毛病,跪拜、立起不大方便,当时华歆也因为上了年纪、身体不好,魏明帝便允许他们朝见时乘坐舆车,让虎贲军抬着上殿就坐。从此后,三公患病,都照此行事。)
“三分时代虽然涌现了无数天才,可天才是无法仿效的,所以魏国建立后,最尊崇的三公位置用了三个凡人,也是告诉更多凡人,他们该向什么方向努力。”说到这,我停了一停,把思路向更辽阔处扩展,“可惜的是,”指出另一方面的缺漏,“任何时代都不缺少这样的榜样,其正面事迹也因缺乏个性,难以独立流传。他们的个人形象完全附丽于王朝,如果王朝被人们认为是‘好’的,他们也是‘好’的,否则……”
“否则便会产生‘武乡侯骂死王朗’这一类谣言。”赵直接口笑道,“你啊,你之所以能这么‘大公无私’地为魏之三公张本、正名,只因他们虽然与孔明有不同立场,却根本没资格做诸葛丞相的对手。倒希望在评论孔明平生大敌:司马仲达(懿)或陆伯言时,你能有类似的轻松心态。”
最后一句“希望”,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是了,到时,我还能这么冷静超脱么?
史家的工作不仅是撰写,把赵直的帮忙先撇下不谈,我要做的是:第一步,收集资料。汉国没有设置史官,所幸谯先生有资格接触到一些原始材料,托先生的福,我偶然也能进存档的府库里去看看奏章原本。更多史事来自长者的“记忆”或流传的“故事”,这使第二步“甄别”变得尤为重要。就像赵直指出的,“神化”有时在主人公还未死亡时便开始了,遑论人生结束后数十年,从一个人的嘴里传到另一个人的耳朵里,又从第二个人的嘴里传到第三个人的耳朵里……这种传讲将衍生多少谎话。我不能保证笔下每件事都是“真”的,却应该负责任地说,我写的每个字,都是我相信的“真实”,具有强烈的“真实”的“可能性”。第三步“理解”、第四步“整理”、第五步“书写”、第六步“核查”……我好像在风浪颠簸、讳莫如深的汪洋里行船,生命随着竹帛时而昂扬,时而流畅,时而低徊,时而艰涩。身为“正常人”的赵直安安静静地关注这一切。他不是史家,可论及面向历史的姿态,我想比大多数史家更值得钦敬。
“自董卓以来,豪杰并起,跨州越(?)……并(?)……啊,是‘连’!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曹操比于袁绍,则名微众寡……唔,少了一个‘而’字,则名微而众寡,然操遂能……”经过十遍以上的梳理,赵直把我最需要也最热望的一份史料默写出来,是——《隆中对》!
“……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