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荡涤放情志,何为自结束——魏文帝的风流作派
这回事?”
“至少我没见到过。”
“你没见过可不代表没有。我看这事挺像曹丕的做派。”
“诛心、诛心。”赵直苦笑着摇头。
“哼哼。难道不行?”
“行、行。”他把双手往下压一压,像是个“安抚”我的举动,“其实‘诛心’未必是坏事,相反它若只停留在精神层面,我想其对个人道德与智慧修养,实在利大于弊。不要说你,连曹操也不时用这种论调揣度子桓的言行。你可知曹操有个幼子叫曹冲?”
“称大象的那个?”
“没错。”赵直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童,生性也非常仁厚。无论多卑微的人向他求助,他都乐于帮他们度过难关。有一次仓库里的马鞍被老鼠咬坏了,管事的小吏害怕受刑,来找曹冲。曹冲便将自己的衣裳用刀戳了几个小洞,随后满面愁容地去见曹操……”赵直把一段对话放入我耳内:先是一个孩子三分苦闷、七分撒娇的口吻:“阿爹,听说衣服被老鼠咬了的话,穿衣服的人就要倒霉。阿爹你看……这可怎么好?”
曹操连忙宽慰爱子:“那都是在胡说八道,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一会儿冒出小吏怯生生的声音:“丞相,小人失职。马鞍被老鼠咬坏……”
“哈哈!”曹操没所谓地大笑,“我儿子放在身边的衣裳都会被老鼠咬,何况府库里长年不用的马鞍呢?”……小吏就这样逃过一劫。
“简直不像曹家的种。”我嘀咕,“难怪年纪轻轻就死了……”可怜曹冲只活了一十三年。
“喂,你这就有点刻毒了。”赵直白了我一眼,“曹冲亡故后,曹丕写了篇悼文寄托哀思。眼见曹操终日悲痛、无心寝食,曹丕还劝他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之类,一面陪着父亲落泪。陈寿,你猜曹操的反应是什么?”
“若是平常人,无非拉着年长儿子的手絮絮叨叨一通幼子的可爱。至于曹操嘛……猜不到。”
“曹操不罗嗦,他只说了一句话。”赵直效法曹孟德的语气,“‘此我之不幸,汝曹之幸也。’”——不幸者,身后之事,少了个最值得交托的人;幸运者“汝曹”,是指以曹丕为首的其他儿子,曹冲死了,“你们”终于有机会一较高下、争夺嫡位;这么句悲恼的话包含着对曹丕“诛心”的指责:别再假惺惺悼亡流泪,此时你正该偷偷发笑、暗自庆幸吧!一如曹丕日后的叹息:“若使仓舒(曹冲之字)在,我亦无天下。”
“曹操才真是刻毒。”想象曹丕低眉顺目地领受这么一句怒讽,我不禁脱口说,又问,“依你之见,曹丕究竟是悲痛还是庆幸?”
“难道不能兼有两种心情?”赵直掠起唇,“悲是真的悲,幸也是实实在在的幸。不管怎么说,子桓在夺嫡之路上,只剩下一个对手、一个美好而并不强大的对手——”像柔和、轻轻地盛开一朵兰花般,他吐出了一个我早已知晓、亦是家喻户晓的名字:“曹植。”
在浑浊混乱的世界里多少需要几个出类拔萃的公子供人们唏嘘仰视,曹植便是其中之一。有人羡慕他的出身、有人羡慕他的才气、有人羡慕他的风流、有人羡慕他的艳遇……他简直像是为了承受他人之“羡慕”才降生的。还在孩提时代,曹植便熟读数十万字的诗赋,绣口一吐,锦绣立成,惊得曹操连声问:“这果然是你写的?你果然不曾请人代笔?”十余岁的曹植坐直身体,朗声回答:“说出话来便是文论,落下笔去便是辞章,父亲倘若不信,就请当面一试。”对这么位骄人的公子,我却能理解、也很赞成赵直信口的评价:“美好而不强大。”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文人之同病相怜、对失败者的同情、好奇于桃色传闻……人们很少公正、公平地来比较曹丕与曹植。预设的立场使他俩渐渐成为面向两个方向的简单代号,一个代表了纯洁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