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被微笑着录写的死亡
命!陈寿你知道吧?贾逵单人独骑迎上数万军队。在勇猛的曹彰面前,这家伙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胆子大得很。”
“他坚信蹈行的是正道,当然胆大。”
“曹彰开口就问:‘先父的玺印在哪里?’你猜贾逵怎么回答?”我知道这个答案非得由辛辛苦苦跑了一躺的赵直来揭露才行,于是配合地只做不知。赵直模仿贾逵干巴巴的声音道:“‘太子身在邺都,国家早已定下继承王位之人。先王的印章、绶带,不是君侯您应该过问的。’……就这样,一场风波化为无形。”
有用……赵直这个评价再正确不过。贾逵相当务实:军略出众、执法严明、刚直重义、深得民心。曹操曾道:“若天下二千石的官吏(郡守一级)都像贾逵这样,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后来他积功升至刺史,在任期间兴修水利、劝课农桑,治绩出众,曹丕也盛赞他:“贾逵才是真正的刺史。”他做到了一个“能吏”所能做的每件事。
“又想到一个恰当的、可以用来评述贾逵的词:可靠。”赵直端出月旦评的派头,“要是当初孔明身边多几个这样的人……”
“丞相的确非常看重这一类人才,记得他在隆中时对几位好友的评价么?‘你们可以做到刺史和太守。’这其实包含很高的期许,期望他们能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同时,他评价得也很精到。其中的孟建孟公威,就做到了凉州刺史,治绩完全可与贾逵媲美。”
“可惜也是在魏国。”赵直的情绪有些低落。
“的确,魏国人才很多,优秀的牧守比比皆是。扬州刺史刘馥,受任于丧乱之余,一人一骑驰入合肥,安聚百姓、招抚流民、怀柔草寇,数年之间竟然从无到有,白手打造了一个强盛的扬州;梁习治理并州二十年,不靠中央的任何援助,连续击退乌丸、鲜卑的进犯,收拢、招诱败散的异族士兵,不仅消弭边患,还增强了国家军力;其余张既、温恢、田豫、苏则、郭淮、仓慈等数十人,无不是典型的‘良二千石’——镇守一方之良才,他们与他们苦心经营的一处处城池州郡,正是支撑魏国的一根根梁柱。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人的作用不比曹丕、陈群、贾诩等谋谟于庙堂之高的大人物小。对,正是如此——正是!赵直,快!研墨!”我兴奋地驱使着魇师,“我要继续工作了!”
这便是《三国志·魏书·刘司马梁张温贾传》。卷末评道:“自汉季以来,刺史总统诸郡,赋政于外,非若曩时司察之而已。太祖创基,迄终魏业,此皆其流称誉有名实者也。咸精达事机,威恩兼着,故能肃齐万里,见述于后也。”(自汉末以来,刺史总领诸郡,督掌民政军事种种大权,不再像原来那样仅仅是督察的官职。从曹操创业开始,在整整一部魏国史里,以上六人都是刺史中广受赞誉、名副其实之人。他们为人精干,处置事务时都善于抓住其关键,恩威并施,所以才能治理一方,为后世所称述。)
废寝忘食的工作使我少有闲暇,对此时的我来说这是莫大的幸运,因为每当闲暇时我便会惊诧与痛恨于自己对时局的冷漠。作为一个汉国人、一个深爱着这个国家的汉国人,我竟能无动于衷地看着它燃尽仅存的一点火种,为它书写死亡的歌谣。
几天前赵直就劝我尽量少出门,他指着一屋子书稿道:“你出门的话,我无法兼顾两头。”
“外面发生的事也可能是我将要写入书里的历史,到时候你会告诉我我该知道的吧?”我尽可能平静地问。
“应该会。”这是他的回答。
我发了狂一样地埋首于工作,藉此逃避外在的一切与时时嘶咬内心的痛楚。进度出奇的快,我内心也渐渐平静。然而随着一段段人生在笔下定格,我一次次面临新的痛苦。每写完一个人物的一生时,心内都充满难以言喻的落寞与哀伤。既像是又送走了一个朋友,又不仅仅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