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喋血黄海
贻误军机者——斩!”
“嗻。”
“不遵号令者,见危不救者——斩!”
“嗻。”
……
一声声“斩”字,直听得方伯谦心里突突直跳,两只手又湿又黏,全是冷汗。好不容易林泰曾语声落地,方伯谦直溺水人儿忽抓着根木头似的长长吁了口气,抬袖拭颊上冷汗时,只听丁汝昌轻咳两声,说道:“军令尔等可都听真切了?”
“听真切了!”
“那就好。”丁汝昌点点头环视眼众人,“打我水师建立,本官便与诸位一起共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本官内心,绝不忍见诸位中哪个因违令而身首异处。但是,法不容情!此次出海,难免不与日舰遭遇,到时我希望诸位皆能奋勇杀敌,报效皇恩。倘有丧节耻志者,莫怨本官不顾私情,军法重处!”
“嗻!”
“回去准备一下,听本官将令,起锚出发!”
“嗻!”
海风愈加猛烈了,扑上船舷的海水打得手握船舷栏杆的丁汝昌浑身尽湿。岸边突起的礁石,像怪兽一样在浪涛中若隐若现。他静静地站着,双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岸上那密如繁星的灯光。他看不真切,但他听得到那阵阵欢呼声、雀跃声。他笑了,笑得是那样地会心。
“大人,外边凉。您还是回舱歇着吧。”
“噢,不——好,回去。”丁汝昌望眼刘步蟾,边走边道,“都准备好了吗?”
“回大人话,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大人令下,便可起锚了。”刘步蟾说着推舱门将手一让,“大人请。”丁汝昌点头迈进去,一碗滚热的姜汤喝下去,顿时觉得眼目爽明、精神振作,见刘步蟾怔立一侧,遂笑道:“发什么呆呢?坐着。”
刘步蟾答应一声躬身斜签着身子坐了,扫眼丁汝昌,犹豫着咂舌道:“大人,恕步蟾斗胆,此时出海实在——”“此次出海,十有八九会遭遇日舰。以我北洋水师诸舰,能与日舰一搏的,也只定远、镇远区区几艘,这些我心中有数的。”说着,他话锋一转,“只此时再不护送援兵过去,后果不堪设想的。日夷于汉城之役后按兵不动,其原因不是你说的那些,而是世昌说的。他是在观望,是在集结兵力,以期一举拿下平壤!”他扫眼屋角自鸣钟,离着亥时只一刻光景,因道,“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
“问问各舰可已准备就绪。”
“嗻。”
待传令兵退下,丁汝昌轻咳两声接着道:“平壤是我朝在朝鲜的最后一处屏障,万不能有所闪失。倘日夷突破平壤一线,那后果可是不敢想象的!”他顿了下,似乎怕刘步蟾不晓得其中利害,又道,“东北乃我朝龙兴之地,日夷突破平壤,势必乘胜长驱直入。八旗官兵醉生梦死,何谈战斗力?只怕没遇着日军便早早鞋底抹油了。到那时,举国惶恐不说,便京津腹地亦难保不受侵扰!再者说,错过此机,日后只怕再没有出海的机会了。”说着,他长叹了口气。
“大人此话——”
“这你还不懂吗?制台大人视水师为心肝宝贝,会让它涉险吗?”丁汝昌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光景儿,传令兵躬身进来:“启禀大人,各舰业已准备就绪,请大人下令。”
“嗯。”丁汝昌点了点头,将手一挥下了命令,“传令:升旗起锚!”
“嗻。”
中军大旗冉冉升起,在呼啸的海风吹拂下猎猎作响,风催战舰,箭一般驶离海港。一时间四下里汽笛长鸣声、海浪喧嚣声并着人们的欢呼声震天价响,直惊得早已栖息了的海鸥仓皇地忽起忽落。
月亮升起来了,银辉洒下来,四下里一片泻金流银。丁汝昌孤身一人默默地坐着,轻柔的月光沐浴着他,久久地一动不动。从光绪七年(1881年)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