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灰飞烟灭
了便唤他们过来见过岳父。”张佩纶迟疑了下,仿佛在斟酌字句,许久才咬嘴唇说道,“岳父,幼樵准备回……回老家……”
“回老家?你这刚回来怎——”
张佩纶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对他──李鸿章,他感恩涕零,是他在他潦倒之时给予了他慈父般的仁爱;是他让他又重新品尝到了家的温暖;是他使他满腹经纶又有了用武之地,虽然那是很有限的。然而,也是他,使得他再一次蒙受世人的唾骂!他怨他吗?怨,发自内心地怨!但此时,他的泪水却是热泪,是感激不尽的热泪。除了他,还有谁能给予他如此海一般深的情?!
“幼樵,你这……这是怎的了?”李鸿章趿鞋下了炕,“你说话呀!”“岳父。”张佩纶细碎白牙紧咬着下嘴唇,闭目仰脸长长吸了口气又徐徐吐将出来,嘶哑着声音说道,“皇上已经降旨……令幼樵回……籍……”
“这是为什么?”李经方半是惊讶半是愤怒,道,“幼樵兄你无官无职,皇上他为何还要这般待你?先时那般处罚难道还不够消他心头怨气吗?!”
“经方!休得胡言乱语!”李鸿章半苍眉毛紧缩成一团,背手绕室彷徨两圈,怅然凝视张佩纶,“幼樵,可是此番入京有人旧事重提?”
“没有。”
“那是——”
张佩纶抬袖揩把脸,强挤出一丝笑色淡淡道:“岳父大人就不必问了,圣上的意思谁能揣摩得透?好在只是回籍,日后——”“我明……明白了……”李鸿章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张佩纶,半晌,举步到窗前长长透了口气说道,“是我连累了你——”
“不,不是的。岳父大人您——”
“不要说……说了。我原想与你个施展抱负的机会,不想到头来却害得你——”说着,两行老泪顺颊淌了下来,“你们都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岳父——”
“父亲——”
李鸿章轻轻摇了摇头:“我是老了,不过还不至于像你们想象的那般。汝昌,你后晌再过来吧。”
“嗻。”
心里惦着光绪,甫出朝阳门,翁同龢便弃轿换马一路飞驰,饶是如此,及至天津时却仍是这日午时光景。在衙门照壁前蹬着下马石下来,四下张望眼,两侧街衢上每隔一箭之地便挺立着四五个兵士,执刀持枪,如临大敌一般,衙门口气象更是森严,两尊汉白玉大狮子旁一百名军校钉子似的伫立着一动不动,个个虎背熊腰、身强力壮。见翁同龢徐步进前,石狮子边一个六品武官厉声喝道:“干什么的?!不许往前走了!”
“京里来的。”翁同龢边说边掏名帖递上去,“要见你们李制台。”那武官颠来倒去看了半晌,方道:“大人今儿没空,改日再来吧。”翁同龢不禁一笑:“你可瞧真切了?”
“快走快走,像你这种人大爷我今儿少说也见十多个了!你以为打着京师旗号就瞒得过大爷?告诉你,京里但有分量的大爷我都叫得上号!”那武官扫眼翁同龢,通身遍是泥垢潦倒不堪,冷笑道,“翁叔平?怎的,想和翁相爷攀亲不成?趁大爷这会儿心情好快些走,不然的话……”兀自说着,几个军校押着个三十上下、头戴青缎瓜皮帽的年轻人过来。“他奶奶个球,你吃饱了没事做跑这来捣什么乱,嗯?!”
“捣乱?摸摸你心口,良心还在不在?!我要求李鸿章李大人积极抗击日夷,有的何错?!”那年轻人不堪疼痛,脸色扭曲着,只嘴里却依旧冷冷道。
“好个狂徒,大人名讳也是你乱叫的吗?!”那武官说着扬手一个耳光抽了过去,“押下去,与我好生侍候,看看他——”“慢着!”翁同龢腮边肌肉抽搐了下,喝道,“你去唤你家大人出来,便说翁同龢要见他!”
“你……你是……”
“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