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灰飞烟灭
“这说哪儿的话来?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嘛,应该的、应该的。你这行李还没打点吧?好了,你下去收拾吧。经方,你代为父送送杏荪。”
“不敢劳公子大驾。大人歇息,卑职告退。”
李经方阴森森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盛宣怀,“呸”的一声咬牙道:“似他这种人,父亲还要与他——”“行了行了,生这种气值得吗?”李鸿章轻轻哼了声,“兴,门庭市;衰,门庭凄。哪朝哪代不是这般?官场上没有甚恩情信义的!”
“要孩儿意思,奏明老佛爷,咱这离不得这厮,要他在这里外做不得人!”李经方犹自余怒未消。“外边到处都嚼父亲舌根,他这一走,岂不更说明父亲您一意避战?而他呢,倒无形中落得个好名声。”李鸿章叹了口气,说道:“这本就是我主的事,他不走外边议论能少了?再说老佛爷那,不怪罪为父便是好的,还敢有其他想法?”
“父亲这话——”
“老佛爷如今一门心思想早些结束了这场战事。那喀西尼这般说话,她能不怪为父吗?”李鸿章阴郁的眼神凝视着窗外。天愈发阴得重了,沉沉的云彩在朔风中缓慢地向西移动,不时有纸屑一样的雪花在风中旋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人家不应允,这怎能怨得父亲?”李经方身子颤抖了下,“父亲,儿闻得英法近来亦有动静,不如孩儿出面与他们谈谈,您看怎样?”
李鸿章摇了摇头:“现下还不是时候,见他们也是白搭。便他们真有这意思,老佛爷也不定能依的。”他瞥了眼李经方,“你还不了解老佛爷,对英法她一点好感都没有的。”
“父亲意思,他们在日夷未能获取最大利益,而又不损害其既得利益的时候,是不会出面干涉日本的?”
“出力不讨好的事谁愿做?”李鸿章长长地透了口气,“我本想着日本侵占朝鲜,沙俄断不会漠然置之的,殊料结果却是这样。这以后的路怕更难走了。”说罢,他端杯啜口茶含嘴里品着,不再言语。李经方阴郁的眼神凝视着父亲,半晌,开口安慰道:“父亲想开着些,这举朝上下除了父亲您,还有谁应付得了这局面?老佛爷她绝不会舍了父亲您的。”
“不是不会,只是时候未到而已。你幼樵兄当初曾说我到头怕要做了替罪羊,看来真要让他说中了。”
“父亲——”
“罢了,不说了。”父子二人正自说话间,屋门响处,张佩纶神情凄然地进来,熟练地给李鸿章打千儿行了礼,躬身道:“幼樵昨日申时回来,只因着脱不开身,未能与岳父大人请安,还乞恕罪。”“一家人还说这些客气话?”李鸿章脸上泛起浓浓喜色,“快,坐着说话。经方,快见过你幼樵兄。”
“经方见过幼樵兄。”
张佩纶拱手还礼,彼此寒暄几句斜签着身子坐了,说道:“岳父,丁军门在外边候着,您看——”“他来了?”李鸿章脸上掠过一丝不快,沉吟下道,“这也好,我正想见他呢。”说着,仰脸喊道,“进来吧。”
“卑职丁汝昌给大人请安。”
李鸿章微微瞟了眼丁汝昌,抬手指指一侧杌子,径自向张佩纶说道:“你这一去便个把月,连个讯儿也不告一声,真能急死人。一路上还好吧?”“托岳父大人福,幼樵一路甚好。”张佩纶啜口茶,放杯转身望着李鸿章,正欲言语时,李鸿章却已开了口:“你脸色怎这般苍白?是路上受了风寒还是——”
“幼樵只是方才从外边进来,没事的。”张佩纶淡淡一笑,躬身说道,“原本想着给岳父大人回话的,只幼樵身份实在不方便。劳岳父大人挂念,幼樵——”“不说这些了,我只怕你一人在外有甚闪失,你这平安回来我就放心了。对了,晚上把菊儿和孩子们都叫过来,咱一齐乐乐。”
“菊儿和孩子们都在后院厢房歇着,这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