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灰飞烟灭
下刘公岛尚在我军手中,如果配合岛上炮台威力,我舰队全力冲击突围,尚有一线生机。”
“这……这太冒险了。”丁汝昌半苍眉毛紧锁,沉吟良晌,说道,“我舰队大小十余艘兵舰,除‘定远’外,任哪艘能抵挡日舰攻击?水师危急,李制台定会想法子救援的。我看再等——”话音尚未落地,刘步蟾忍不住急道:“大人,不能再等了呀。倘日军攻下刘公岛,我舰队便想突围亦没得机会了。如此是冒险些,可总比等着被人家包饺子强呀。”
“这——”
“大人莫要再犹豫了。李制台是不忍心看着水师覆灭,可他现下又能怎样?南洋舰队调遣不动,陆路援兵阳奉阴违,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突围?突围!突围……丁汝昌细碎白牙咬着下嘴唇,久久地望着阴沉的天穹,一语不发。四下里一片静寂,便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唯闻瑟风吹打得雪白窗户纸沙沙抖动声响。刘步蟾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丁汝昌,嘴唇翕动着几欲言语,只终忍住了没有开口。“好,就这么办!”不知过了多久,屋角自鸣钟沙沙一阵响连撞了八声,丁汝昌深深吸了口气,移眸望着刘步蟾,“你这就传令升帐议事。”
“嗻!”
丁汝昌接杯漱了漱口,望眼一侧收拾着房间的杏花,说道:“这不用收拾了。你回屋与翠翠收拾下东西,待会儿我要人先送你们上舰。”话刚说完,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端着一盆两色水仙进来,葱绿的叶子衬着水红、雪白两色花朵儿,水灵灵、颤巍巍十分好看。丁汝昌淡淡一笑,“这正说着你就来了。这哪儿来的?如此天气,这可是极其稀罕的物事。”
“翠儿听杏花姐说大人爱水仙花,特要花店老板与大人养的。”翠翠团圆脸庞上刀裁鬓角,还带着些许稚气,口角左颏下一颗美人痣分外显眼,只面色苍白得令人不敢逼视。她将花儿放了,双手扶膝福了两福,道,“大人,方才您的话翠儿在外间听见了。”说着,她扫了眼杏花,“我和杏花姐商量好了,今生今世也不离开威海半步。”
“瞎说。”丁汝昌看了一眼自鸣钟,脸上掠过一丝笑色道,“现下局势,威海怕是要陷入日夷手中的。你们两个待这做甚?”他顿了下,若有所失地轻吁口气,“杏花,方才是你在外间吟唱,对吗?”杏花身穿黑布夹袍,葱绿梅花滚边裤,一头浓密的青丝梳理得光可鉴人,辫梢直拖到地下,神情凄然地望眼丁汝昌,轻轻点了点头:“大人,我和翠妹商量,还是回她老家去。这些时日蒙大人收留——”
“说那些话做甚?你较翠儿年长,经的事也多,有些话我就不多说了。下去收拾行李吧。”
“大人——”
“身正不怕影子歪,想那些做什么?”丁汝昌说着转身踱至窗前,“旅顺沦陷何等惨景你们没听说吗?翠儿是有家,可家里又有何人?你们两个纤弱女子待在这,叫我怎生放心得下?”他的喉头抽动了下,深深吸了口气定住心神,接着道,“我是没有那大能耐,若是——我真恨不能将这老老少少都带了出去。他们的亲人是为朝廷捐躯的,他们不应被遗弃在日夷铁蹄之下——”两行泪水顺颊淌了下来,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大人。”拧块热毛巾递过去,杏花垂首低声道,“大人待杏花和翠妹如亲儿一般,咱们虽是贫贱女子,可也知道感恩图报。在此危急关头舍大人而去,咱们又于心何忍?只人言可畏,不可不防。大人现下处境已然艰难,若再因杏花姐妹与您惹来麻烦,咱们便死亦不能瞑目的呀。”说着,她两脚一软跪倒在地上,“杏花姐妹不能为大人做些什么,已是愧疚万分,您就成全咱姐妹吧。”
“大人,您就——”
“起来,都起来。”丁汝昌转身虚抬下手,“谣言既生,你们以为一走便可平息的吗?”他踱了两步,瞅着门口亲兵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