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昏昧的理性上透进森然的亮光
他的同伴并没回答,因为本来没有什么可以回答的么。待了几分钟文恩走了以后,克林本来因为愁苦而沉闷,现在却变得因为烦恼疑虑而心神不定了。
他那天整个一下午都是那样的心情。一个街坊,在那所房子里给他搭了一个床铺,免得他第二天还得来回地跑。他在这所寂寞冷静的房子里上了床安歇下了以后,老一点钟一点钟地醒着,老琢磨这种心思。他当时只觉得,想法子把这个死人的哑谜解开,比解决人生最深奥的问题还重要。在他的脑子里藏着一幅很清晰的图画:那就是,走进他母亲躺着的小土房里那个小孩儿的脸。他那圆圆的眼睛、急切的注视和他说话的时候尖锐的声音,都曾经像小刀子一般在他的脑子上乱扎乱刺。
他忽然觉得,去见这小孩儿一面,虽然也许没有什么大的收获,却也可能得到一些前此未经发现的零星残余。本来,事情已经过去六个礼拜了,再去搜探一个小孩儿的记忆,并且搜探的又并不是小孩儿看见了就懂得的事情,而却是他根本不能领会的那自然不会有多大希望的了;然而当一切明白显著的途径都杜住了的时候,我们就只有往那狭小黑暗的途径上摸索了。现在没有别的事可作了;搜探了小孩儿以后,他只好让这个哑谜沉到事物一去不返的深渊里去了。
他是约莫到了破晓的时候,才作出这种决定的,跟着他立刻就起来了。他把门锁好,往前面一片绿草地上走去,再往前去,绿草地就和石南混合成一片了。白色的篱桩前面,一条小路分成了三股,好像一枝宽箭①一样。右边那一股通到静女店和静女店邻近的地方;中间那一股通到迷雾岗;左边那一股越过山丘通到迷雾岗的另一部分,那就是那小孩儿住的地方了。姚伯走上最后这一股路的时候,他感觉到一股冷气袭人肌肤,使人起一种起鸡皮疙瘩之感。这种寒气本是大多数的人都熟悉的,并且大概是因为早晨的空气还没有太阳晒到的原故。但是日后他想起来的时候,他认为那含有奇特的意义。
①宽箭:一种符号,印在政府的物资上,如邮局信袋等,以为标志,如图:↑。
姚伯走到苏珊-南色住的那所小房儿的时候(苏珊-南色就是他所要找的那个小孩儿的母亲),屋里的人还都没起来。不过住在荒山上三家村里的人,从床上到门外,本是快而容易得令人可惊的转变。那儿并没有呵欠和梳妆,把夜间的生活和日间的生活隔断。姚伯当时用手杖敲楼上的窗台,因为那用手杖就可以够得着。过了三四分钟的工夫,那个女人就下楼来了。
一直到那时候,姚伯才认出来,这就是从前对游苔莎作过那样野蛮行动的女人。她招呼姚伯的时候不大和气,那也一部分可以用这种原因来解释。还有一层,她那个小孩儿又害起病来;苏珊现在,又把他的病归到游苔莎会巫术的影响上,自从那个孩子被逼替游苔莎看祝火以后,她就老是这种看法。她这种看法,外表上虽然看不出来,却好像鼹鼠一般潜伏在心里;并且在她扎游苔莎的时候,老舰长曾要告她,因为游苔莎的请求才作罢论,也许这种善罢甘休,就是让她这种看法一直存在的原因。
姚伯战胜了他的厌恶心理,因为苏珊至少对于他母亲并没有恶意。他很和蔼地表示要和她的小孩儿见见面儿;但是她的态度却仍旧没有什么改善。
“我要见一见他,”姚伯带点儿迟疑的样子说;“问问他,他跟我妈一块儿走路的时候,除了他从前说过的话以外,还记得不记得别的情况。”
那女人用一种奇异的批评态度看着他。那种态度,除了一个半拉瞎子而外,别人都能看出来。它的意思就等于说:“你这是二番又来寻找那种已经把你打趴下了的打击了。”
她把那小孩儿叫下楼来,请姚伯在一个凳子上坐下,嘴里接着说:“现在,章弥,你把你还记得的事,都告诉告诉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