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告示。我见到橱窗上标着“歇业”,而且一眼就看得出他们结束营业了。我见到“不缺人手”的告示,还有二楼的窗户标着“培训阶级斗争”的告示。我见到一家杂货店的告示写着:
没钱?
那你有什么?
我们什么都收!
我经过一个售报箱。头条是“帅哥弗洛伊德再度行抢:银行失金四千元,民众欢呼”。
离马戏团一公里多的地方,我经过了一群游民。空地中央生着火,大家聚在火边。有些人不曾入睡,坐在那里凝望火焰。有人躺平在折叠起来的衣服上歇息。我离他们够近的了,看得清他们的面孔,而且看出他们多半年纪轻轻,岁数比我小。那里也有一些女孩。有两个人在亲热,甚至没躲到草丛后面,只是待在离火远一些的地方。一两个男孩漠然看着他们。已经入睡的人鞋子是脱掉了,但鞋带却系在足踝。
一个年纪大一些的男人坐在火边。他的下巴覆着胡茬,或是皮癣,或是两者兼而有之。他的面颊和无牙的人一样凹陷。我们四目相接,对望良久。我寻思他眼里的敌意为何浓得化不开,后来才记起自己穿着晚礼服。他决计不可能知道我一身行头都是借来的,我们俩其实半斤八两。我按捺下向他解释一切的不理性冲动,继续上路。
总算回到马戏团营地了。我伫立着凝望兽篷。夜空映衬出兽篷巨大的轮廓。几分钟后,我察觉自己立在大象前。我只能看得出一个黑影,而且是在眼睛适应光线后,才看出它的。它在睡觉,庞大的身躯静止不动,只有沉缓的呼吸声。我想摸它,想把手放在那粗糙温暖的皮肤上,但我舍不得吵醒它。
波波躺在它笼舍的角落,一手搁在头上,另一手放在胸膛。它深深叹息,咂着唇,然后翻身侧躺。真像人呀。
最后,我回到表演马车厢,窝在铺盖上。昆妮和华特都没被我进来的声响吵醒。
我躺到破晓也不能成眠,听着昆妮打呼,觉得自己凄惨绝顶。不到一个月之前,我只差几天就能拿到长春藤名校的学历,并且跟在父亲身边,经营事业。而现在呢?我的处境跟流浪汉没两样,窝在马戏团当差,自取其辱不止一次,而是两天连着两次。
昨天,我还不相信会有比吐在奈儿身上更丢脸的事,但昨晚便破了功。我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道她会不会告诉奥古斯特。被象钩砸中脑袋的简短影像不时掠过脑际,在随后更简短的影像中,我见到自己起身,在此时此刻走回游民那里。但我没有起身。我割舍不下萝西、波波和其他动物。
我会振作。我会戒酒。我再也不和玛莲娜独处。我会向神父忏悔。
我用枕头一角拭掉泪水,然后紧紧闭上眼睛,幻想母亲的容颜。我努力让母亲的脸庞停驻在心头,但不久那张脸便由玛莲娜取而代之。她先是疏冷地看着乐团摇脚,接着她神采飞扬和我在舞池中回转,再来是在巷道中,她由歇斯底里变为惊恐的神色。
但我最后的思绪则关乎触觉。我的前臂下侧贴着她鼓凸的Rx房。她的唇在我的唇下,既柔软又丰满。还有一个我想不透也挥不走的细节缠着我进入梦乡,也就是她的指尖轻触我面庞的感觉。
几个钟头后,金科――华特――唤醒我。
“嘿,睡美人,升旗。”他摇着我。
“好,谢啦。”我一动不动。
“你不起来。”
“真天才呀,你怎么知道的?”
他的嗓音高了差不多八度。“嘿,昆妮――来这边,妹妹!这边呀,妹妹!来,昆妮,舔他,乖!”
昆妮跳到我头上。
“嘿,别闹了!”我说,扬起一只胳膊来防卫。昆妮的舌头伸进我耳朵,脚在我脸上动来动去。“别闹了!乖!”
但它就是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