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君臣(6-1)
来,绿云眼尖,看过去都是小数目,便不作声。
“这里三百两银子,你先拿着花。”
“不!三爷,你给得不少了!我不能拿。”
“嫌少?”
绿云不答,却又去掏手绢要擦眼泪。载澜颇为惶惑,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三爷,”绿云委屈地说:“你总是不知道我的心。”
“是啊!我实在有点猜不透。”载澜问道:“不是嫌少,你为什么不拿?”
“好吧!我拿了就是。”
等她伸手过去,载澜却又不给了,缩一缩手说:“一定有缘故,你说给我听听。”
“我不能说,说了你更会误会。我又何苦一片好心,到头来自找没趣。”
“这话更奇,简直猜不透。”
“好罢,我就实说。三爷,我是在想,年底下你的花销大,不说别的,只进宫给老佛爷拜一趟年,多少太监伸着手等你?
既然咱们好,我就不能不替你着想,你口口声声说我‘嫌少’,倒象我巴结你三爷,只是为了几个钱似的,那不屈了我的心?”
话是好话,听入耳内,印入心中,却很不是滋味。堂堂天潢贵胄,近支宗亲,只为手头不宽,竟劳窑姐儿来替他打算!这话要传出去,还有什么脸见人?
见他怔怔不语,绿云少不得还要想些话来说,“这几天我总是在想,年底下你忙,我也忙,我也不是忙,得替掌班的想法子。班子里上下三十口人,铺子里有两三千银子的帐,不找个冤桶来垫底,年三十就过不去,只要一过去了,就该我乐两天了。过了‘破五’,你带我上西山,或是什么清静的地方住几天,就咱们两个,爱干什么干什么,那样子才有点意思。”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又转为抑郁,幽幽地叹口气,“这是我心里的话,只怕说了也是白说。”
“怎么叫白说?”载澜很认真地,“莫非你想逛一趟西山,我还会不带你去?”
“那是过了年的话,眼前你就不肯体谅我,想想真灰心,白好了一场。”
“我也不知道怎么才叫体谅你?人家占正屋,我在这里将就着,还怎么样。”
“喏!你说这话,就是不体谅我。客人也有个先来后到,人家已经一脚踏了进来,难道我好撵他。而且,我也说过了,只为找个冤桶来垫底。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过去了,一直在这里陪你!”
说到这样的话,载澜更发不出脾气。转念又想:原是来取乐的,何必生闲气?“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立山总有犯在自己手里的时候,眼前且让他一步!
于是他说:“我也不要你一直陪我,可也不能马上就放你走。只要他耗得住,就让他等着。我晚上还得上端王府有事,喝几杯酒就走。”
“好!我去交代他们。”
出得南屋,绿云匆匆关照了一番随即溜回北屋。立山等得不耐要走了,绿云一见,便从老妈子手里夺过他的马褂,半真半假地说:“四爷,你是大忙人,难得逮住了,可不能放你走!澜公就要走了。他不知道你在这里,你一出去叫他撞见了,反倒不合适。”
“不!”立山去夺自己的马褂,“我真是有事。”
“好!”绿云将手一松,一转身坐在椅子上生气,“你要走了,从此就别来!”
听这一说,立山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生气,还是有意做作?僵在那里,进退两难。绿云却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走到他身边,温柔地卸下他刚套上身的马褂,推他到红木炕床上坐下。
“你可别偷偷儿溜走!等我一起来吃饭。”说完,扭头就走,掀门帘时又回眸一笑,方始钻了出去。
回到南屋,杯盘初具,绿云亲自伺候,斟酒布菜,神态非常从容。这让载澜也感到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