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到北方寻出路
起来,毕恭毕敬地说:“啊——哟,是段家大夫人。老朽眼不济事了,耳也沉了,不中用。待慢了,待慢了。请坐,请坐!”说着,又去拉身边的小方凳。又说:“这位是不是大公子叫启瑞的?”
段祺瑞点,应声“是”。
娘没有坐,站着说:“听说沈大叔这几日要到京城去,俺这启瑞也要北去。这孩子没出过远门,想跟大叔搭个伴儿,路上请大叔照应一下。”
沈先生是个讲究名誉的台面人物,平时总想着乐施好善,只是手头拮据。现在,段家大公子只求一路同行,并不需他花费自己分文,何况自己也算风烛残年了,路上也可相互照顾,他何乐而不为。忙说:“段家大夫人,这事不费神,你不必介意。能同大公子一道远行,路上必不寂寞,实在是一件乐事。再说,老朽也这把年纪了,说不定路上还得大公子照顾呢。我还得谢谢大夫人你呢。”
“不谢,不谢。”娘说:“沈大叔经多见广,学问又好,启瑞跟你外出,就是要靠大叔多指点。”
又叙了阵子闲话,约定了外出日期,娘俩这才告辞出了门楼。儿行千里母担忧!
段祺瑞要离家独自去谋生了,娘心里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她一边为儿子收拾行装,一边思索着还要交待儿子什么事情。自从丈夫段从文病逝之后,这妇道人便觉得天地都狭窄了,自己肩上的担子分外沉重,生怕领不好孩子,惹得四邻八家风言风语,惹得居家上下另眼相待。为了让儿子争口气,她没有少流过三更泪。儿子要远行了,要飞出旧巢飞向万里碧空了,翅膀硬不硬?经起经不起狂风暴雨?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苦心;没有人不认为自己的儿子是最好的儿子,又没有人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是最没有本领的儿子,一旦离开家,离开父母,连热冷、饥饱都不能自理。所以,才有“儿走千里母担忧”之说。
娘把衣服准备齐了,又忙着准备路上的干粮——那时候,人出远门,全凭着两只脚板,晓行夜宿,一天走几十里路。家人是按照远出人的总行程准备干粮的。黎明忙到落,入夜还在思东想西,生怕漏了该带的物件。作娘的真不容易。
就在娘忙忙的那天晚上,段祺瑞匆匆忙忙的又朝沈家那个小门楼走去。
往天,段祺瑞从不进这个破落的院子。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个院子,仿佛他便看到了一种没落;看到那个老朽,他仿佛又看到了衰败。他觉得那个院子既深奥又恐怖。深奥得像一部天书,恐怖得犹如一堆细菌!
如今,段祺瑞要随那位老朽北上了,老朽是到官场上去打“抽风”,何况,人家祖上就是官场上人物,还是个四品官呢。凭这一点,段祺瑞又觉得这小院有它的神秘处,官场上的秘诀、瓜葛,那里都有成色的样板;官败了,经验更值钱;沈庆珠虽然没有过过官瘾,祖传的官场“秘方”还是了知的。就为这,段祺瑞才想去。
村庄已被浓浓的夜色围裹,房舍树木都看不见面目了;星星躲在了云后,云沉沉地压住村庄;不知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发现了可疑,犬在高一声、低一声地叫着。村庄显得死一般地沉寂。
凭着记忆,段祺瑞来到破院的楼外。搭手推推门,门还是虚掩着。他像娘一样轻轻一推便走进去。院子中更漆黑,漆黑得连房檐门窗也分不清楚。段祺瑞在院中站定,轻呼一声:“沈爷爷,沈爷爷在家吗?”
沈庆珠在床上躺着背诵——他熟读过这本书,他没有条件拿它“治天下”,他只想拿它消化食。仲春天,昼短夜长,有年岁的人困意不浓,又没事可于,跟圣人对对话,也不失一番风雅。正是他“之乎者也”入港时,有人在院中呼叫,他吃了一惊:“何人深夜打门?”又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呼!”忙从床上跳下,口里应道:“哪位,老朽来也!”
沈先生推门出来,尚未站稳,段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