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再见韩起科
点都挪不开步去,同时又沉重得就像是灌了铅一般。
稍稍清醒过来后,天色已经放蓝。他走出小木屋去俯瞰火场。那里只剩一片寂静了,还有一片淡淡地飘浮在寂静之上的烟霭。一些烧焦的白杨树突出在这片烟霭之上,就像是西域古墓群里那些神秘的木桩,遥远地永久地耸立在沙漠深处。而后,他身后的电话铃这时突然惊心动魄地响了起来。他犹豫了很长时间,才下了决心去拿起电话。电话是马桂花打来的。“你还没走啊?你还在傻等啥呢?”马桂花急得都快哭出来了。“烧伤踩伤好几十人咧。还有两个三四岁的娃娃伤得挺重的。这还都不算那些擦破了皮、崴了脚脖子的轻伤员。场部卫生队全都挤满了咧。起科,你真是昏了头了,活腻了。你到底想干啥呢?!天还没亮那会儿,省公安厅就打过电话来,要这边赶紧派人先把你扣起来再说。朱副场长李副场长的人带着家伙,正四处在找你哩。走吧……你在听我说吗?快走吧……起科……起科,你在听着吗?”韩起科一直没出声,呆站了会儿,仍一声不吭,然后就挂断了电话。而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拣出十几本考古方面的书,几大册考古方面的图片,几块他自己在高地上找到的、自认为是十万年前或五十万年前“冈古拉人”使用过的“石器”,用一个塑料兜提着,向屋后的高坡走去。走过一条废弃的排干渠,走过一片碎石岗,又走过一大片芨芨草草原,在一个平缓的山前冲积扇沟的中部,走进一个伪装得就像是完全没经过伪装的地窝子。等他点亮了两盏马灯,我们方能看清这是个长方形的地窝子,四五米宽,十来米长。大梁全是用弯弯的老榆树架成。地窝子里光光净净没一点东西。但等你的眼睛适应了这儿异常昏暗的光线后,你就能惊异地发现,地窝子当间,还凹下去一大块。通过一个三四级的土台阶,你要是战战兢兢地一直走到这凹地的底部,再仔细一看,出现在你面前的竟然是两具年代非常久远的“尸骸”。这两具“尸骸”是以罕见的曲肢葬方式下葬的。“尸骸”直接躺在了地上。他俩下葬时有棺木。那是一棵粗大的黑杨树被掏空后,倒扣在尸身上,做成的。棺木的两头,用羊皮和草泥封裹。使用这种奇异的“独木舟”形状的倒扣式黑杨树树棺,是当地特有的一种葬礼。“据民族学材料,在不少原始民族中存在一种宗教信仰,相信人死后灵魂要涉过一条大河才能到达‘彼岸’。在北欧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太平洋的波利尼西亚、泰国、菲律宾、越南、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的考古资料中都可以看到为死者过渡往彼岸世界准备的舟形棺葬具。”(上述引文见周金玲著《新疆尉犁营盘古墓发掘记》。三联书店。2002年5月版P21—22)“尸骨”身下没有垫任何东西。也许当时他们的亲人是替他们垫了什么的,比如苇席、毛毡、蒲草之类的东西,到韩起科发现他们时,它们早已风化掉了。死者的头前还放着一个很大的木盘。木盘里盛放着羊骨和面饼,还放着些诸如木碗、木钵、木几一类的物品。他不知道他们活着时,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他在其中一具尸骨旁发现了一把弓,一把刀。他知道这一位肯定是“父亲”。而在另一位身旁发现了一个木质粉盒,还发现了一个木奁和木纺轮,一些碎羊毛,一把梳子。他知道“她”应该就是“母亲”了。那年秋天,他特别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内心感到特别孤独的时候,来到这一片广阔的芨芨草草原上探寻,跟随一群野驴来到这儿。看到了两根栽在沙土中的木桩。木桩上的疤节和裂痕告诉他,它是被人栽插在这儿的,至少也应该有一千四五百年了。细细一观察,他又发现,这木桩其实是古代一种船桨的演化品,比实用的要高大一些。他忽然记起在某一本考古记中有过这样的记载,(一时间他想不起来是从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写的那本《亚洲腹地旅行记》,还是俄罗斯探险家柯兹洛夫,或是英国考古学家斯坦因的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