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节
楼群和楼群肃立着。窗户和窗户像盲人睁着的眼睛,是凹陷在城市里边的比夜还要黑的黑洞。
这是这个城市的另一片楼群的另一处房屋。夜很沉了。夜雨不知是在哪一刻停的。火车车轮撞击铁轨发出的有节奏的声响碾过城市和黑暗,还有好多人正行走在夜里,他们匆匆赶路是想走进一个梦乡。比如单飞和白雨,他们此刻是另一种夜行的人,他们好想美美地睡一觉,如果有美梦相随更好。
刘今是躺在那处房中捱着漫漫长夜无法进入梦乡的人。那天,她接到那个恐吓电话后没敢赴“那个人”的约会,而那个电话却成了折磨她的一块心病。当再次与他相见时,她终忍不住还是把有人打恐吓电话的事告诉了他。
“那个人”是在天不亮的时候走的,走时背对着她说:“暂时这一段,我们不见面了,看看打电话的人还有什么动静。我会另外安排一处地方……没有特殊的情况别给我打电话……”
生活中有许多事就是这样背对着我们发生,它们成为我们生活中很难破解的一些谜团……
就说白雨和单飞吧,少年时代他们曾住在同一幢房子里,一同上学,一同做游戏,一同去电影院看老电影,一同考上了刑警学院。又一同分到刑警队成为一对绝好的搭档……可有谁知道白雨的身世呢?
白雨是一个弃婴。
那是60年代初秋天的一个雨夜,白雨被遗弃在医院后门倒炉灰和垃圾的坑边上。再往东就是太平间,紧挨着太平间的大楼地下室是教学用的解剖室,这医院是省医学院的附属医院,每年春天都有一段时间学生们来上解剖课。除此之外,这地方大白天的都是一片寂静,太平间的周围到了夜里连蛐蛐和青蛙都屏气息声……凌晨5点钟,城市中心广场的大钟更像是催眠的梦幻曲,伴着秋雨幽舞。锅炉工白老头总是在这个点钟起来把封了的火打开,把煤炭钩旺,给锅炉上满水,然后把炉灰清理干净,装上排子车,倒往医院后门的大坑里……
不知是秋雨把白雨浇醒了,还是那雨声惊扰了白雨脆弱的魂灵,反正在白老头倒炉灰的这个时候,白雨便汲尽了全身的力气愤愤不平地大哭起来……白老头愣愣地盯着那个被雨浇湿了的襁褓:又一个弃婴!他已记不清这个坑边被丢弃了多少个婴儿了,有的是孩子天生下来有残疾,还有的是畸形儿。比如那年冬天,医院接生下来一个怪胎,是一个无四肢的女婴……另有一种情况就是未婚先孕的私生子……白老头不知这一个孩子是什么情况,他迈动步子想走到跟前看看,可是他怕这一看肯定就动了恻隐之心,这大饥荒的年月,他拿什么养活这孩子,他狠了狠心转头疾步走进门里……可是孩子的哭声扯拌住他的腿,雨陡急地下起来,风挟着雨淋在他的脸上有一种冰冷的疼,这雨要是再这样下下去,要不了多久,那孩子……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孩子的哭声渐渐弱下去了,他使劲胡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扭身回到大坑边,抱起了那个手脚已冻成青紫的婴儿……
白老头曾经抱着这孩子问遍了医院和医院西边那所中学里的所有住家,可是没有人愿意收养这孩子。白老头只好把孩子抱回锅炉房,无奈地冲着孩子说:好吧,只好由我来养你了。你就随我姓白,我是在雨里把你捡回来的,你就叫白雨吧!今后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我就把你当成小猫小狗养吧!
白雨是吃着白老头的稀汤寡水的玉米面糊糊长大的。那几年白老头全部的热情就是把白雨喂活。白老头看白雨浑身上下啥毛病没有,又不苶不傻,心下断定白雨定是个私生子了。当白雨像一条小狗一样能跟在白老头身前身后颠颠跑的时候,该算是白老头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他带着白雨在太平间附近的那大片的荒地里挖野菜,那地方的野菜长得鲜美却没有人敢吃。白老头不怕,白雨更不怕。他用弹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