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代参的轿子
脚踢出大门的时候,已经是清晨六点半了。
他强忍满腔怒火,卷起裤脚吹着晨风,走过三年町大街,只见肥仔千太从横街一路小跑,正往自己这里赶。肥千跑得大汗淋漓,头上冒着蒸汽道:“哦,老大,您来得正好。您查得怎么样,和之前预想的完全不同吧?”
藤波友卫拉下脸来道:“畜生,在胡说什么呢,确实是大塚本传寺的代参轿子。出门的时候十四顶,回来就变成了二十四顶,正好多十顶,错不了。”
肥千一点儿都没听进去,接话道:“先不说这个,刚才这一条,您可没写进给主公的复命书里吧?”
“不,我详细写明了,趁昨天深夜将信发出,现在该寄到了。”
肥千登时变色道:“什么?这可不得了了!”
“怎么,出什么事了?”
肥千惊慌失措道:“您、您这推断完全不对!……那十三个腰元,哪个关卡都没出,她们其实走了安珍坂附近的不净门,进了宅邸,被大井娘娘给藏起来了!……”
藤波瞬时面无血色地惊诧道:“这等事,你从哪里听来的?”
“因为最近太冷,我去稻荷下的浊酒屋喝一杯。正喝着,店里进来两个手艺人打扮的轿夫,穿得不相称,十分奇怪。我无意间在他们的对话中,听到了令人在意的内容,便心一横,正面出击,逼问了两人一番,他们便说了方才我说的那些。将空轿子抬到心法寺原,故意砸烂轿子的也是他们。”
“可是,锅岛家的轿子数量……”
“正是搞错了这点!……我将两人抓去辻番奉行所关好,马上冲到赤坂御门,仔仔细细地反复翻看了出入记录。哎,这霉运一来,真是挡都挡不住。”千太恼得顿足捶胸,连声叹息,“从本传寺回来的十四顶轿子回赤坂今并谷,与锅岛大人的十顶轿子,正好在御门前相遇,门卫看混了,便记成‘锅岛大人一行二十四顶’。其实谁都没错,只怪我们点儿背。今并谷离赤坂御门很近,我马上赶去调查,结果发现,锅岛大人的代参女眷轿子,不多不少正好十顶,出寺时临近六点……”
藤波友卫听了这番报告,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摇晃着退了两、三步,一屁股坐在结着白霜的土堤上,拿双手捂住脸。
肥仔千太喘着粗气道:“老大、老大,这可不是您一个人的事,主公也要跟着丢大脸,而且,还是在各位老中面前出洋相,错将锅岛闲叟侯认定为这次的犯人。这可不是罢官这么简单,轻则判闭门思过,要是重罚,只怕是要切腹谢罪啊!……现在可不是让您蹲在这里,意志消沉的时候!……这才六点半刚过一点,拼一把说不定还能赶上,赶快趁主公还没入将军城,跑过去拦住他,快快地!……”
藤波友卫惨白的脸上开始泛红,他眼神狂乱,起身道:“说得对!……现在没时间消沉了,别管我,别管我,得想办法救主公……”他喃喃自语般念叨着,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藤波在佐久间町路口,叫来一顶三枚轿子,全速赶到数寄屋桥内的甲斐守宅邸,却被告知:甲斐守刚刚进了将军城。至此,事情已是无力回天。
藤波友卫颤声说:他想在这里等主公归来,便去侧书院候着。他做好觉悟,想最后看一眼从将军城内出来的主公,便切腹谢罪。此时,藤波心头百感交集,脑中反而一片空白。他端坐着,眺望庭院,只见假山下有棵盐肤树,叶片泛红,枯叶随风飘舞。看着那枯叶,就仿佛看到了临终前的自己。
四小时后,临近正午,有人报信说:主公从将军城内出来了。藤波心想,自己生来傲慢,死时也得保持风骨。
就在藤波耸着肩膀,暗暗准备之际,池田甲斐守兴髙采烈地进屋,还未落座便夸赞道:“哎呀呀,藤波啊,你真不愧是江户第一名捕,这次也干得漂亮,值得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