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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那双眼睛是灰色,还是浅蓝?她的细眉是弯,还是直?她的鼻——是什么样?埃及式?石棺还是浅浮雕上的那种?还有那双开启的唇:是丰满干燥,还是细薄湿润?长下巴,像她丝质晚宴鞋的尖端——那下巴是迷人,还是太过阳刚?就像山姆·莫顿说的一样,不是美,但有种特殊的东西。更好的东西?需要研究。

    他的印象是,在这明亮周日的中午,穿着周六隔夜华服的她,脸孔和身体都沾染了倦意。她姿势懒怠,皮肤苍白,眼睛下有淡紫眼圈。她身上有放荡的气味,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来自因过度刺激而麻木无觉的感官和耗尽的激情。

    芙萝伦斯和山姆尔立刻大力谴责她那番否定“黑就是美”的评论。丹尼尔等着看她怎么应付攻击。他立刻看出她天生从容:身体没有乱扭,没有欠动,没有玩手镯、拨头发、摸耳朵。她静静镇定地坐在那里,丹尼尔突然醒悟到她并没在听别人的批评,她已经从他们身旁退开。

    她心不在此,但——他猜想——并非空做白日梦。她没有漂浮,而是收回自己内在,深深沉入自己的种种思绪、饥渴、希望。那双如水般无法解读的眼睛看着他们,但他感觉到她的疏远。他想进入她的国度,想四下看看那地方是什么模样,就算只身为访客也好。

    芙萝问了个问题,停顿等待答案,但没有答案。希莉雅·蒙佛只以略显呆滞的眼神盯着她,脸上毫无表情。幸好布兰琪及时出场,推着一个三层大推车,装满冷盘热盘,一壶血腥玛莉,还有一瓶冰透的粉红气泡酒。

    食物没有布兰克原先期望的那么不落俗套,但水煮蛋仍然加了雪利酒,火腿加了勃艮地红酒酱汁,蘑菇蛋饼加了白兰地,核桃松饼浇满兰姆酒口味的枫糖浆。

    “吃!”芙萝下令。

    “尽情享用——”山姆下令。

    丹尼尔吃了一枚水煮蛋、一条培根,喝了一杯葡萄酒,然后靠着椅背吃一串冰透的康科德葡萄,听莫顿夫妇叽叽喳喳,注视希莉雅·蒙佛沉默且专注地吃下大量食物。

    饭后,他们喝小杯热过的葡萄牙白兰地,丹尼尔和莫顿夫妇有一搭没一搭谈着现正流行的“装饰艺术”。他们问希莉雅的意见,但她摇头。“我对此一无所知。”之后她便安静坐着,双手握着白兰地酒杯,眼神朦胧。她不擅长随口闲聊。他心想,若你抱怨天气,她可能会对你讲一番心存谦逊的大道理。奇怪的女人。山姆是怎么说的——她“很吓人”。天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除非他指的是她这令人不安的沉默,她的疏离:这也可能只是以自我为中心加上没礼貌。

    她突然站起,布兰克第一次清楚看见她的身体。他猜得没错,她很高,但比他原先以为的更瘦、更硬。她姿态合宜,走动起来有种充满柔软弹性的优雅,偶尔做个手势也动作很小、很克制。

    她说她该走了,对芙萝和山姆露出惨淡微笑,有礼地谢谢他们的招待。芙萝取来她的外衣:一件颇重的丝绸织锦披风,华丽夺目像斗牛士的外套。现在布兰克确定她从周六晚上就不曾回过东城大道的家,而且整夜没睡。

    她走到门口,芙萝和山姆期待地看着他。

    “我送你回家好吗?”他问。

    她若有所思看着他。

    “好,”最后她说,“可以。”

    莫顿夫妇迅速交换一个胜利的眼神。他们就那么一身钢钉连身衣裤站在门口等,咧嘴笑得像白痴,直到电梯门将他们隔在外面。

    电梯里,她出人意料地问:“你也住这栋楼,是不是?”

    “是的。二十一楼。”

    “我们去你家吧。”

    十分钟后,她已在他的卧室,织锦披风丢在地上,衣着整齐的睡在他床上,连被单都没掀。他捡起她的披风挂好,脱下她的鞋整齐放在床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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