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无法写下来。”
他在写他的威廉·迈斯特传记,尽管皮姆愤愤不平。那是我的构想,不是他的。
他可以察觉艾塞尔睡不着,划亮火柴点雪茄。
他可以察觉他的身体快把他逼疯了。他可以从他动作节奏的改变,以及他执拗地边走边唱叩叩穿过木廊,留下凌乱的足迹到共享的盥洗室蹲上几个小时察觉出来。经过几夜之后,皮姆已能憎恶艾塞尔的无法自制。为什么他不能回医院去?“他唱德国进行曲。”他在笔记本中写给布拉德福。
“今晚他在盥洗室里唱了全本的《霍斯特·威索之歌》”
第三夜,皮姆早就沉睡许久。房门突然打开,裹着欧林格先生睡袍的艾塞尔站在门口。
“怎么,你原谅我了吗?”
“我要原谅你什么?”皮姆回答说,偷偷把他的秘密登记簿塞进床单下。
艾塞尔站在门口。晨袍穿在他身上大得可笑。
汗水濡湿他的小胡子,像黑色的尖牙。
“给我一些教士的威士忌。”他说。
之后皮姆无法让艾塞尔离开,直到从他脸上抹去怀疑的阴影。几个星期过去了,春天来临,皮姆知道什么事也没发生,他一开始就没背叛艾塞尔,因为倘若他真背叛了,他们老早之前就该动手了。偶尔布拉德福会问几个后续的问题,但只是例行公事。
有一次他问:“你能不能让我们知道他哪天晚上确定会出去?”但皮姆回答说艾塞尔的生活中没有确定的事。
“听着。你为什么不带他出去好好吃一顿,我们出钱?”布拉德福说。有一夜皮姆放手一试。他告诉艾塞尔说他从父亲那里得到一笔意外之财,如果乔装改扮像去拜访托马斯,曼时一样,岂不是很好玩吗?艾塞尔摇摇头,流露出皮姆不敢探究的睿智神情。之后,他用自己所知的每一种方法为艾塞尔殚精竭虑,忽而否认布拉德福在他心中的存在,忽而庆幸艾塞尔的继续幸存,这完全要归功于皮姆对无法抗拒的力量的精心操控。
他们在春天的某天凌晨进来,就在我们最恐惧的时刻:在我们想要长命百岁,最不愿死去的时刻。很快的,除非我让他们的旅程变得毫无必要,否则他们也会用相同的方法来对付我。倘若如此,我坚信我当看见正义伸张,享受生命循环不息的乐趣。他们拿到前门的钥匙,知道如何打开欧林格先生那些和杜柏小姐并不尽然不同的门锁。他们对屋里的状况知道得一清二楚,因为他们已经监视了好几个月,拍下访客的照片,派他们伪装的抄表员与窗户清洁工进来,拦截邮件检查,更毫无疑问监听欧林格先生与债主、无能交易员绝望交谈的电话。皮姆知道他们有三个人,因为他可以从他们偷偷摸摸像圣诞老人溜过楼梯顶端吱嘎的脚步声数出来。他们先查看盥洗室,才在艾塞尔的门前就位。皮姆知道,因为他听见盥洗室的门咿咿呀呀地打开,没再关上。他也听见他们拆掉盥洗室门锁的声音,以防拼死一搏的罪犯把自己锁在里面。但皮姆自己无能为力,因为此时他躺在床上深陷梦境,梦见他童年所有恐怖的床。他梦见莉普西和她的哥哥亚宏,以及他和亚宏如何把她推下格林勃先生学校的屋顶。他梦见屋外有辆救护车在等候,就如同“林园”替朵莉丝叫来的那辆一样,而欧林格先生想阻挡来人走上楼梯,却被用暴怒的瑞士方言喝令退回自己的房间。他梦见听到有人大叫:“皮姆,你这个杂种,哪里去了?”从艾塞尔房间的方向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可怕短促的嘈杂巨响,是个长短脚的人对抗三个健壮入侵者的声音,还有巴斯托先生,艾塞尔曾给它冠上浮土德恶魔罪名的巴斯托先生,愤怒的抵抗声。但当皮姆从枕头上抬起头,倾听真实世界的动静时,周遭一片静寂,一切都好极了。
我一直对你有怨恨,杰克,我承认。多年来我在脑海里不断与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