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洛德送来礼物并附令尊雅函。令尊显然误以为你是我的学生。虽然我一向难以抗拒美意,但我想令尊的谢忱或应归手现代语文学院的同事,因为就我自资深导师处获悉,你正修读德文。
大半天的时间皮姆都不知道如何自处。他翻起衣领,愁云惨雾地在基督教会草地徘徊,怕被逮捕而翘掉导师课,写信给在伦敦慈善机构当义务秘书的贝琳达。中午,他坐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傍晚,仍然深陷绝望的他背起罪恶的包裹到贝里亚尔学院,决定对赛芬顿,鲍伊坦白一切。
但等他抵达之后,却想出了一个好的故事。
“默顿学院的—个阔佬想要我和他上床。”
他抗议说,恰到好处的愤慨语气是他一路练习到大门口的。
“他送我—大箱恶魔哈利葡萄酒,想收买我。”
如果赛芬顿·鲍伊对他的话有任何怀疑,也没表现出来。他们两人一起抬着那箱酒到格里狄隆俱乐部,六个人开怀畅饮,不断为皮姆保住童贞而干杯,直到天亮。假期来临时,他在沃特福德的店家找到一份销售地毯的工作。他告诉瑞克他去做律师的假期工读,与他到瑞士去参加的假日研讨会一样。瑞克长达五页的回信警告他留意那些不切实际的知识分子,并附上后来被退票的五十镑支票。
一整个夏季学期都奉献给女人了。皮姆从未如此深陷爱河。他对遇见的每一个女孩献上爱意,急着想克服自认为女生对他所抱持的负面看法。
在隐秘的咖啡馆里,在公园的长椅上,或在阳光灿烂的午后漫步在伊希斯旁,皮姆握住她们的手,凝视她们迷惑的眼睛,倾诉一切他曾梦想听见的话。如果今天与某人在一起觉得不顺心,他便保证明天和另一个在一起会更好,因为年龄,智识与他相当的女生对他而言是很新奇的,但一旦她们不甘于从属的地位,他就惊慌失措。如果和所有的女孩在一起都觉得不顺心,他便写信给贝琳达,因为她向来不吝回信。
他的情话从不重复;他不是个愤世嫉俗的人。他对一个女孩谈起他重回瑞士舞台的野心,因为他在那里曾轻松的功成名就。她应该学德语,跟他一起去,他说;他们可以一起演出。对另一个女孩,他说自己是个庸碌的诗人,描述自己在残暴的瑞士警方手中遭受虐待。
“但我还以为他们非常中立,而且人道!”她大叫,他描述自己越过边界到奥地利之前所受的折磨,令她心惊胆战。
“如果你与众不同,”皮姆冷酷地说,“如果你拒绝遵从资产阶级规范,他们就不会放过你。
那些瑞士人有两条真正重要的法律:你不能贫穷,你不能是外国人。而我两者兼具。”
“而你熬过来了。”她说,“真是不可思议。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对第三个女孩,他自称是个饱受命运捉弄的小说家,他还没拿给出版商看的书稿,全藏在家里的一个旧档案柜里。
有一天,洁米娜来了。她母亲送她到牛津的秘书学院来学打字、忙跳舞。她长腿、心烦气躁,像某个老是迟到的人。她比以前更漂亮。
“我爱你。”皮姆告诉她。在他房里,他拿几片水果蛋糕给她。
“无论我在哪里,无论我必须忍受什么,我一直都爱你。”
“但你必须忍受什么呢?”洁米娜问。
对洁米娜而言,顶级的特殊性是绝对必要的。
他的回答让自己也大吃一惊。事后,他断定这个答案早就等在他内心,在他来不及阻止之前就脱口而出。
“为了英国。”他说,“我很幸运还活着。如果我告诉别人,他们会杀了我。”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是秘密。我发誓绝对不说。”
“那你干吗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