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样长。天际空无遮拦,只有一轮西沉的秋阳。有一条马路,一条布满电报线和水囊的铁道路基,还有布拉德福衣不蔽体的童年的广袤天空,每当走走停停的蒸汽火车穿过围篱驶向诺利奇,就会在天空上留下白色的云雾。房子的设计全都相同,他仔细审视,不知为何,它们对称的样貌让他觉得很美。这就是生活的秩序,他想。这一排小小的英国棺材,就是我认为自己正挺身保护的对象。
在整齐行列里的正直白人。75号把木门换成铁门,弯弯曲曲的手写字体写着“埃铎拉多”。77号有一条镶着贝壳的水泥小径。81号的门面是质朴的柚木。而布拉德福此刻走近的79号,在领地之内竖起一根精美的白色旗杆,英国国旗迎风招展,灿烂夺目。小小的碎石车道上留有重型车辆的轮胎痕迹。擦得发亮的门铃旁有一个电动扩音器。布拉德福按下门铃,等待着。一阵喘息声迎向他,接着是气喘吁吁的男声。
“是哪一个该死的人啊?”
“是雷蒙先生吗?”布拉德福对着麦克风说。
“我是又怎么样?”那个声音说。
“我叫马洛。我想,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谈一件私人的事。”
“我只有两个字可说,而且好用得很。放屁!”
窗台里的网状窗帘拉开一条缝,足以让布拉德福瞥见一张古铜色、闪闪发亮的小脸,布满皱纹,从暗处观察他。
“让我这样说吧。”布拉德福放轻声音,对着麦克风说,“我是马格纳斯·皮姆的朋友。”
又一阵窸窸窣窣,另一头的声音似乎重新提起力度。
“你一开始干吗不说呢?快进来喝一杯。”
希德·雷蒙是个矮壮的小个子老人,从上到下一身咖啡色,活像只兔子。他的咖啡色头发没有一丝灰白,中分贴在头颅上。他的咖啡色领带上一只只马头带着怀疑的眼光注视他的心脏。他穿着整洁的咖啡色羊毛上衣,熨得笔挺的长裤,脚上的咖啡色鞋头亮得像发光的大鼻子。在阳光炙烤得如迷宫密布的皱纹里,一对动物般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愉悦的光芒,尽管他的呼吸已有些力不从心。他拄着一根箍橡胶圈的黑刺李手杖,一走动,屁股就像裙子一般晃动,颤颤巍巍前进。
“下回你按电铃的时候,只要说你是英国人就得了。”他领头走进小巧无瑕的玄关时建议说。
在墙上,布拉德福看见赛马的照片,还有年轻的希德·雷蒙一身阿斯科特装束。
“然后你清清楚楚报出你的来意,我就会再骂你放屁。”他爆出一阵笑声,拄着手杖笨拙地转圈,对布拉德福眨眨眼,表示他说的只是玩笑话。
“那小子现在怎么样?”希德说。
“好得很,谢谢。”布拉德福说。
希德无预警地突然在一张高背椅坐下,像个贵族寡妇似的小心翼翼把身子前倾靠在手杖上,直到找到一个让他稍感舒适的角度。布拉德福看见他眼底浮现阴影,前额泛起一层汗水。
“你今天得替我尽地主之谊哕,老爷,我情况不太好。”他说,“在角落里。打开顶盖。为了健康,我只喝一滴威士忌,你就随意吧。”
屋里铺满厚厚的栗红色地毯。砌瓷砖的壁炉上方挂着一幅俗丽的瑞士风景画,旁边有一座精美磨光的栗木鸡尾酒柜。布拉德福一掀开顶盖,就有八音盒开始演奏,希德一直等待的就是音乐的旋律。
“知道这首曲子吧?”希德说,“听好。把盖子放下来——没错——再打开。开始啰。”
“是《在拱门下》嘛。”布拉德福微笑说。
“当然哕。他给我的。‘希德,’他说,‘我现在没办法送你金表,恐怕你的年金有暂时的现金流量问题。但我有一件家具,是当年带给我们许多欢乐的东西,值个一两先令,我希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