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看见一部老旧的电梯,门敞着等候,老工友也面带微笑。他们全都上的是同一所礼仪学校,她想。她进了电梯,告诉工友:“六号,麻烦。”工友启动电梯上楼。逐渐升离门廊时,她瞥见那个站在中庭的男孩仍在微笑,几个精心打扮的女孩站在他背后,看着一张纸。
她自己手里的这张纸写着“六号,寇宁先生”。
真是奇怪,她明明记得已经塞进手提包的。对我来说,完全不同。我害怕的时候,什么小事也忘不掉。譬如车号。譬如第二辆跟在我们后面的奔驰车号。譬如垂落在司机颈上染过的黑发。譬如那女孩身上擦的“鸦片”香水,马格纳斯每回乘飞机出差都会带回来送我。譬如那男孩左手镶红印玺的粗大金戒指。
六号的门敞开。门边的铜牌写着“奥地利国际汉萨有限公司”。她走进去,门在她背后关上。
又出现一个女孩,但不漂亮。一张扁平的斯拉夫脸孔,面带愠色,身材粗壮,浑身充满愤慨的反党情绪。她皱着眉对玛丽点点头。玛丽走进昏暗的客厅,没看见半个人。在另一边,还有两扇门,也开着。家具是古老的维也纳风格,仿造的。她一路前行,经过仿古的柜子与油画。仿古的灯架从仿古的帝政壁纸上伸展出来。她不断前行,心中重新涌起她在外交官夫人聚会中所感受到的那种对情欲的期待。他会命令我宽衣解带,而我会遵命。他会把我放在四柱大床上,让侍从强暴我,满足他的欢欲。但第二个房间没有四柱大床,而是和第一间相同的客厅,有张书桌和两把扶手椅,咖啡桌上有一大摞过期的《时尚》杂志。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玛丽愤怒地转身,打算教训那个扁平脸的斯拉夫女孩。这时她却发现自己瞪着他。
他站在门口,抽着雪茄,有那么一瞬间,她很疑惑自己为何没闻到烟味,但怪异的是,她觉得他的任何事都不会令她惊讶。下一瞬间,雪茄香味袭来,她握着他慵懒的手,仿佛他们每次衣冠整齐地在维也纳公寓里会面都这么打招呼。
“你是个勇敢的女人。”他说,“她们期待你很快回去吗,还是有什么安排?我们能做什么,让你好过一些?”
做得真漂亮,她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想。你对手下情报员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对他有多么热切的期待。第二句话是问他是否需要立即的援助。
马格纳斯被控制得很好。但她老早就知道了。
“他在哪儿?”她说。
他拥有的权威让他可以坦承失败。
“如果我们知道,该有多好!”他把她的问话当成绝望的感叹,颇表赞同。他修长的手指向一把椅子,要求她坐下。好吧,她想。我们平起平坐,但你指挥大局。难怪汤姆第一眼就爱上你。他们面对面坐下,她坐镀金的沙发,他坐镀金的椅子。那个斯拉夫女孩端来托盘,有伏特加、腌黄瓜和黑面包,她对他服服帖帖,态度暧昧,不时搔首弄姿咯咯傻笑。她是他的马大之一,玛丽想,马格纳斯总是这样叫他的情报站秘书。他倒了两大杯,一次拿一个杯子小心倒。他敬她,看着杯缘。马格纳斯就是这么做的,她想。他从你身上学来的。
“他打过电话吗?”他问。
“没有。他不能打。”
“当然不能。”他同情地赞同,“房子被监听,他也知道。他写信吗?”
她摇摇头。
“他很聪明。他们到处盯他的梢。他们对他很光火。”
“你呢?”
“我亏欠这个人这么多,怎么可能生他的气呢?他留给我最后的一个信息说他再也不想见到我了。他说他自由了,拜拜。我既嫉妒又痛苦。
他突然之间找到了什么样的自由,竟然不能与我们分享?”
“他也对我说同样的话——我是说他提到了自由。我想他对好几个人这样说。对汤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