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为了避免让梨子听见,我沉稳地小声说:“令尊的死是不幸的意外,并非遭人嫉恨,被狙杀而亡。你已经没必要再害怕了!这下子你放下心头大石了吧?”
聪美本想说什么,但她只是抖着嘴没出声,露出小朋友受委屈哭泣时的神情。这个嘴角往下撇、明明想大声哭泣却拚命忍住的女子,看起来英气凛然。
“不过,你四岁时那段可怕经历的谜团尚未解开。因此,我打算继续调查。”
浸淫在这种气氛中,我也很想落泪,所以我努力挤出笑脸。
“虽说要调查,我毕竟是门外汉,即便现在也没有什么傲人的成果,不过是去友野玩具走了一赵。但是,既然已经开了头,我希望你让我再试试看,好歹我也是个采访记者。”
可惜只是社内报。
“这种调查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学习。”聪美沉默地频频点头,就这么顺服地低下头。
好一阵子,我尊重姐妹俩的悲痛,只是安静等待。
梨子终于走出洗手间,双眼哭得红肿。经过我身旁时,还从桌旁的面纸盒抽出一把面纸,响亮地擤鼻子。然后把面纸揉成一团,朝着屋内角落的垃圾桶用力一丢。
面纸砸到垃圾桶边缘,轻轻反弹后落到桶内。
“嘿嘿。”
梨子朝我一笑,然后对着父亲的遗骨与牌位合掌膜拜,叮地敲响铜钵。
品尝了一口聪美煮的咖啡后,我忽然很想抽菸。我向正吞云吐雾的姐妹俩要了一根菸点燃。我们就这么和乐融融地变成三支大烟囱。
“梨子,书要怎么办?”
对于我的问题,梨子仰望天花板思索了一下。
“是啊……,的确已经没必要再出书了。”
聪美望着妹妹的侧脸。梨子振作精神起身,闪着明亮的眼睛问我:“杉村责编,请问我可以更改写作方向吗?”
“我洗耳恭听作者的想法。”
“我要写关于我爸的回忆,纯粹只是怀念爸爸的回忆。这样的话,你们愿意帮我出书吗?”
我竖起食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如果照那个方向去写,梶田先生当了今多嘉亲十一年私人司机的事,就变得更加重要了。你必须把焦点锁定在那个部分去写。这样的话我就帮你出。”
聪美向我投以感谢的眼神,我也回她一个眼色。不过,我并不是为了替她隐瞒梶田那段只有她知道、却不希望妹妹知道的过去才随便说说。我是认真的。
不只是可以帮她出书,那本书说不定还会畅销。这可是财界名人御用司机的家属撰写的回忆录。
“会长老师的存在果然很重要。”
“是的。”
“可是这样子,会不会给会长老师添麻烦。一旦失去了为了擒兇、呼吁犯人出面才出书的大义名分,该怎么说呢……?会不会变成主动爆料的八卦报导?不,我当然不可能写那种东西。”
我笑了。“那是程度的问题,重点在如何拿捏分寸与写法。我岳父一定也会这么说。”
梨子“噢”了一声。本以为她是在感叹我以编辑身分提出的建议。结果我错了。
“这还是你头一次在我们面前喊会长老师‘岳父’耶。你每次不是都会长长会长短的。”
听起来感觉不错喔——她说。我一看,聪美也在微笑。
连我自己也不明所以地害羞起来。或许是这个家里充斥着梶田姐妹对父亲的追思,连带地也影响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