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件事跟胆量无关,他并不是胆小懦弱,他其实就是对地心引力格外敏感。办出院手续时,那位医生笑着说道:“要是你愿意听从我的建议,别考飞行员得了。”他的英语说得极好。
他父亲来接他的时候,径直走过了他的床位,一点儿也没有认出他来。马丁努力向他挥手,可他没能看到儿子的手在床单底下有气无力地拍动着。最后是护士台里的工作人员带他来到了儿子的床边。他父亲穿着军装,同那间医院病房显得格格不入。他向马丁俯下身来,说道:“你是个该死的娘娘腔。拿出点勇气来。”
“有些事情跟性格软弱扯不上关系。有些事情某些人一生下来就无法做到。”马丁在文章结尾处这么写道,“而且,那毕竟是在另一个国家,面对的是另一种生活。”
“很不错。”多萝西说道。
“故事有点单薄。”粗野的男人说道。
“我的生活一直都很单薄。”马丁说道。
学期的最后一堂课,多萝西带来了几瓶酒,几袋里茨薄脆饼干和一大块切达红干酪。村政府大礼堂的厨房里有纸杯和纸碟,他们径自取来使用。多萝西举杯说道:“很好,我们活过来了。”马丁觉得她这祝酒词真怪。
“但愿我们所有人,”她继续说道,“春季学期时还能再在一起。”可能是因为圣诞将近,也可能是因为村政府大礼堂里装饰的气球和亮晶晶的金属箔纸,或者仅仅是突然知道自己活过来了这件事,马丁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确实觉得有种欢庆的气氛荡漾在周围。就连那个粗野的男人和喜欢自杀的小姑娘也变得情绪高涨。人们从随身带着的背包和公文包里源源不断地拿出酒来,他们事先并不知道学期结束是否要“闹一场”,不过还是有备而来了。
所有这一切都起了作用,特别是那些酒。第二天早上,马丁醒来,发现自己居然躺在肯德尔镇多萝西的床上。
她脸色苍白,皮肤松弛,拉过床单盖住了自己,说道:“别看我,我早起时很吓人。”她看起来真的有点吓人,可马丁绝不会把这话说出来。
他很想问问她多大年纪了,不过又觉得这话更不应该说出来。
然后,在一间俯瞰温德米尔湖的饭店里,他们吃了价格不菲的一餐。马丁觉得这对他俩来说都是应得的,他们活过来了,不仅是写作班的课程,还有更为难熬的经历。多萝西举起一杯泛着美丽的铅灰色的夏布利酒,敬他说:“你知道吗,马丁,你是班上唯一一个组词造句不会让我他妈的想吐的。真不好意思,原谅我有些粗鲁。不过你是应该当作家的。”马丁等待着本田车驾驶者从地上站起身来,等待着他来到人群中搜索暗箭伤他的罪魁祸首。
马丁试着成为队伍中某个无名的观众,试着假装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他闭上了眼睛。读书的时候他被人欺负了,就曾经这么干过,那时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他只有相信这种老掉牙的魔法,相信只要他看不见他们,他们就打不到他。他能想到本田车驾驶者已经向他走来,手里的棒球球棒举得高高的,就等着发出它摧毁性的弧线进攻。
可当马丁再睁开眼时,他却惊喜地看到本田车驾驶者回身上了自己的车。汽车开走的时候,有些人故意慢半拍鼓掌来喝倒彩。马丁不能确定他们到底是在对本田车驾驶者的行为表示不满,还是因为他没有把这场好戏演完而觉得失望。然而不管他们想表达什么,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是些冷酷心肠、无法取悦的观众。
马丁跪在地上,问那位标致车驾驶者:“你还好吗?”然而接着赶到的两位女警察很快控制住了现场,礼貌而强硬地让他站到了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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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