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因此相信人的性格行为同他们的名字是一致的。马丁本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乏味,“亚历克斯·布莱克”的出现倒是为他增添了些许生机。出版商们觉得马丁自己的名字不够“有力”。亚历克斯·布莱克这个笔名很费了他们一番思量,在思量的过程中,马丁个人的意见是微不足道的。他的编辑告诉他,他们找到了“一个强有力的结结实实的名字”,他知道她想说“能给你的名字做个补救”,只是她没有说出来而已。
他的脚不经意间踢到了保罗·布拉德利的短途旅行袋,装着换洗衣物的袋子本该是柔软的,他却感觉到里面的东西坚硬而无弹性。那样的一个男人,受着伤也没有半点怯懦退缩的感觉,他会把什么东西带在身边呢?他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保罗·布拉德利不像是那种为了艺术节而来的人,他似乎肩负着更为重要的使命。
马丁抬起手腕来看表,忽然想到他今早根本就没找到他的表。他怀疑理查德·莫特“借用”了那块表。他总是借东西,好像住在别人家里就有权尽情享用别人的东西一样。马丁的书、衬衫,他的iPod(你听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马丁)屡屡被住在他家里的这位客人侵占。他还找到了马丁那辆车的备份钥匙,他好像觉得只要他想开他随时都可以开。
那是一块劳力士游艇名仕型机械表,马丁为了纪念签下第一份图书出版合约而给自己买的。
他为自己的奢侈浪费而内疚不已,于是决定拿出相同数目的金额捐给慈善机构以安抚自己的良心。
受捐的慈善机构是人体修复组织,专门为地雷爆炸导致残疾者提供义肢。他的劳力士表的价值,相当于所谓的文明社会无法想象的底层世界里的将近百副手脚。也就是说,如果他不买劳力士,他本可以买下两百副手脚的,想到这一点,他的良心无法平静,负疚感有增无减。跟他买下默奇斯顿区的房子的价钱比起来,手表的花费是微不足道的。要是把买房子的钱拿出来,世界上所有被截肢的人大概都能装上义肢了。虽然那块手表每天都会让他想到在俄罗斯发生的事件,但他还是带着它。这就是他该受的惩罚,永不忘记。
理查德·莫特现在大概已经演完了。接下来,马丁猜想着,理查德会找个酒吧喝喝酒会会朋友——这叫人脉。BBC这回一次性要录下好几个滑稽表演,那个“演出”里的节目不少。理查德的节目通常在十点播出。
“喜剧总在晚上发生。”他对马丁说。
马丁觉得这句话挺逗,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理查德。
“对。”理查德说,带着那种伦敦式的古怪的简明扼要。他在台上插科打诨,可他本人并不是那么有趣。认识他两个星期以来,马丁从没因为他而笑过,至少没有被他逗笑过。
也许他把逗笑的本事都省下来用到十点的节目里去了。八十年代是他的黄金时代,那时候说些政治笑话就可以逗趣。撒切尔下了台,理查德·莫特的好日子就慢慢地结束了。虽然他再也没能恢复从前的风头,不过他并不甘心寂寂无名,他出现在“替代品”智力问答节目里,成了谈话节目的补白大王,甚至有时会去登台表演(演得很糟)。
总的来说,马丁宁愿坐在医院里,翻看陈旧的沾满细菌的杂志,等着一个陌生人的消息,也不愿意跟理查德·莫特到某个艺术节酒吧里去会朋友。
理查德是马丁一个熟人的朋友的朋友。两三个月前,他的来电从天而降,他说他“在先锋剧场有个演出”,想知道能不能在马丁家里租住一个房间。马丁心里暗骂那个把自己电话号码告诉别人的熟人。他总是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几年前有个时期,他非常想要快点写完一本书,可是老是被上门来的人打扰,源源不断的来自波洛克的一日游观光客(他觉得是这么一群人)让他不胜其烦,只好在门厅里常备一件外套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