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是个与周边那个不道德的冷漠的世界做着殊死搏斗的人,好像圣彼得堡所有的人都认为他的主要身份是咖啡馆的客人。可以这样说,杰克和小阿瑟去一个首都城市。三个字。雅加达。
他摘下眼睛,揉了揉鼻梁。
那份广告出现在星期六那张报纸的旅游版,版面上都是些同类的随团旅游的广告:“来看北极光——五日挪威海岸漫游”,“布拉格奇幻之旅”,“美丽的波尔多——入门级的红酒品尝指南”,“科莫湖之秋”。
随团旅游很稳妥(胆小鬼的旅游方式),旅行社打点好了一切,你只需带着护照按时报到就行了。适合中产阶级、中年人群和居住在英格兰中部的人。当然也包括居住在苏格兰中部的人。人多使得旅行稳妥,团队能够带来安全感。
去年的那条广告写的是“神奇的俄罗斯——圣彼得堡五夜”。马丁一直想去圣彼得堡,那是彼得大帝的城市,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和佳吉列夫的城市,柴可夫斯基在那里度过了他的晚年,而纳博科夫则在那里出生。占领冬宫的盛大场面,列宁在芬兰车站的归来,1942年8月的围城中肖斯塔科维奇在广播音乐会中奏响了他的第七交响曲——一个地方居然能够承载这样多的历史事件,简直像是醉在了历史中,这真是不可思议。(他大学时怎么就没想到去学历史呢?干嘛要学宗教理论?历史远比宗教理论更富激情,人类的壮举远比信仰更具精神内涵。)如果他能写一部发生在圣彼得堡的小说那该多好,那将是一部真正的小说,不属于尼娜·赖利系列。话说回来,在四十年代末,尼娜要想去圣彼得堡(那时候是列宁格勒)还真不容易。也许她可以假意先去瑞典,再悄悄跑到芬兰,然后偷渡过境,要不就弄艘小船穿越波罗的海(操控平底小划艇对她来说手到擒来)。
马丁这次又毫不费力地成了另一个讨厌鬼的旅伴,从出发那天集合的休息室开始,那人就缠上了他,整个旅行的过程中始终如影随形地跟在他左右。那是个来自赛伦塞斯特的杂货店主,自我介绍的时候告诉马丁他已经是癌症晚期,他为自己开列了“死前要做的事”的单子,而圣彼得堡之旅就在其中。
广告上说他们住的旅馆将会是“最好的旅舍之一”,马丁想知道,对于俄罗斯人来说,一幢年代可以上溯至苏维埃时期的乏善可陈的混凝土大楼就算是“旅舍”了吗,何况大楼里有的不过是大同小异的走不到尽头的通道和糟糕的伙食。
出发之前他仔细阅读过相关的旅游指南,书中刊出了阿斯托利亚酒店和欧洲大饭店的内景照片,挡不住的奢华气息让人不禁怀想起布尔什维克形成前弥漫在俄国的颓废气氛。而他现在住的旅馆呢,房间就像个鞋盒一样。虽然是呆在鞋盒里,可是倒也颇不孤单。到达的第一天晚上,他正要站起来去浴室洗漱,差点踩到了躺在他卧房地毯上徜徉的一只蟑螂。这房子还正在施工,好像是一面在拆一面在盖。男人女人在脚手架上走来走去,连基本的防护设施都没有,至少马丁没有发现。
到处都积着厚厚的一层混凝土灰。第二天早上在七楼的房间里醒来,马丁拉开窗帘,发现两个中年妇女正站在窗外,她们裹着头巾站在脚手架上操作着手中的工具。
所幸的是看出去的景致很不错。在玉带般的涅瓦河环绕下,冬宫的全景清晰可见,这幅美景足以概括圣彼得堡这座城市,正如由泻湖登陆最能看尽威尼斯的风貌一般。从他的窗子里还能望见停在冬宫对岸河面上的奥萝拉巡洋舰——“奥萝拉!”第二天早饭时,他对那个死期将近的杂货店主兴奋地高叫道。
“打响了革命的第一枪。”他又说,死期将近的杂货店主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他。
第一天的行程是参观各种教堂,他们乖乖跟在导游玛莉娅的身后,从喀山大教堂来到圣以撒大教堂,从基督喋血大教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