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矢场男
转身进屋,甜酒小贩立刻识趣地挑起担子离开。
在阿玉身旁坐下后,“来,甜酒。”阿初将茶杯递给她。阿玉哭得双眼通红,面颊仍挂着泪水,但已不再抽泣。她吸着鼻子,接过茶杯。
“没加姜。”阿初补上一句。
“我讨厌姜。”
“我也这么想。瞧,我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吧。”
拿着茶杯,阿玉露出笑容。至少,她努力微笑。于是,最后一滴泪珠顺势滚落眼角。
“爹娘和姐姐喝甜酒都会加姜泥,只有我不喜欢。”她蓦地开口。
“卖甜酒的小贩常来吗?真罕见,现下才初春。”
甜酒原本是夏天喝的。
“那个挑担子的大叔一整年都会出现,我们家也常买。”
“然后大家一起喝,对不对?只有阿玉不加姜。”
阿初注视着阿玉。
“很多事情都这样。”阿玉说道。“只有我讨厌大家喜欢的东西,或喜欢大家讨厌的东西。”
“这种情况很常见呀。”
阿初喝口甜酒。这酒不会太甜,十分顺口。
“其实,我家是开小饭馆的。我哥哥——记得吗?就是那个长得很凶的头子,非常讨厌加料的饭。我家那个厨子的手艺,在江户少说也排名前五,就算是他烹煮的,哥哥还是嫌弃,碰都不肯碰。接下来不是竹笋的季节吗?用当令嫩笋做的竹笋饭,美味得再添多少碗都不够,但他就是不愿动筷,吵着要吃白饭。”
阿初一笑。
“遇到这种时候,我们都不理他,随便他爱吃不吃。不得已,哥哥便到外头吃荞麦面。我们大赞竹笋饭如何清爽可口,他就装聋作哑。不过,这也没啥不好。厨子不会不开心,我们也能多享用一些竹笋饭。喜好与其他人不同,其实不算什么。”
阿玉啜口甜酒,轻轻叹气。
“每户人家都一样。”阿初继续道。“比方,我最讨厌加小干贝的荞麦,虽然大伙都赞不绝口,我却觉得很腥,所以说是怪人。不过,说就说,有啥关系。”
阿玉握着茶杯,低着头,半晌才低语:“真好……”
“哎呀,阿玉家不也一样?我反倒有点羡慕阿玉。每次遇到年龄相仿的女孩,我都不禁这么想。”
“羡慕我?”
“嗯,因为你有爹娘。我从小失去双亲,是哥哥嫂嫂养大的。他们当然是好人,我也很喜欢他们,但还是十分羡慕别人有娘。”
阿玉抬起眼,茫然环视长野屋店头。
“有时候我会想,假如只有我一个人,该有多么轻松愉快。”
“你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阿玉笑了笑。阿初暗暗觉得,这笑声真像深秋弃置在屋檐下的风铃。
“爹娘都较疼姐姐,”阿玉说,“从小就是如此。”
“会不会是阿玉想太多?对父母而言,孩子都一样可爱。”
大家都这么讲,阿初补上一句。前一刻提过不记得父母,阿初不好意思一副自以为什么都懂的语气。仔细想想,六藏与阿好没有孩子,加吉是来历成谜的单身汉,文吉被爱吃醋的情人牵着鼻子走,右京之介与父亲之间的误会纠葛刚消解,阿初周遭没人对她细诉孩子的可爱。此事恐怕得等阿初当上母亲才能体会。
“嗯……每次我谈到这一点,旁人我,不许胡说八道,做父母的哪会偏心。”
阿玉疲累地喃喃道。
“对不起,搬出这种泛泛之词。”阿初语带歉意。“既然阿玉有这种感受,我便该去思索个中原由才对。”
阿玉微微一笑。“姐姐长得漂亮,性情又善良,自然讨人喜欢。”
阿初没插嘴,默默喝着甜酒。
“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