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两把钥匙
隔周的星期一,该年气温首次来到三十度的这天,桑幸一早就心情沉重。
当然,这是老样子了,自上小学以来,非假日的星期一,桑幸从未开朗过。
前一天的星期日,桑幸参加由当地情报志得知的社区节庆活动,在蔬果摊几乎免费取得虫啃的高丽菜和长歪的小黄瓜,然后,踩着自行车前往夕阳超市的即期大拍卖,同样近乎免费地买了无骨火腿和昆布佃煮等食材。傍晚,腌小黄瓜时,他拿火腿取代鲜肉,细心熬煮高丽菜咖哩,度过极为充实的一天。正因如此,星期一早上益发空虚。
再加上,今天得向鲸谷教授报告偷拍失败,实在痛苦万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光想像鲸谷教授以大阪腔嘲讽的画面,桑幸柔嫩的自尊心便热辣辣地发疼。没想到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桑泻老师,我看你连拉完大号自个儿擦屁股都不会吧?是的,我从不擦屁股,最近都是用免治马桶嘛——就算回嘴都显得空虚。
追根究柢,偷拍会失败,都怪你好死不死在那种节骨眼打电话来——桑幸在想像中抗辩。嗄,还找借口?大学老师每一个都超会耍嘴皮子,开口闭口就是研究很重要,又臭又长,是在研究借口学吗?鲶鱼大王咕溜溜地转动那双分离式眼中的黑眼珠,宛如盯住猎物的变色龙。
反正我就是没出息、没路用、废柴到家,你要怎样?想像中的桑幸,一如往常飞快就豁出去。桑幸的自尊心异常肥大,就像体型肥胖的人容易生病,桑幸的心灵也极端脆弱。所以,不赶紧用豁出去或其他方法抚平创伤,很可能会完全崩溃。
早上,从梅森·乔布尔公寓骑自行车上班途中,桑幸以古怪的节奏即兴唱着:啊,我真是没出息,啊,我有够没出息,没出息啊没出息……。进行两堂疑似讲课的行为后回到研究室,在纸上胡乱涂鸦“鲸谷大白痴、鲸谷大笨蛋”打发空档,再拖着沉重的脚步前往F馆——他得去参加午休时间召开的招生委员会。因为这场会议,他才一大早就心情沉重。
十二点十分开会,包括桑幸在内的八名教师,聚集在F馆二楼小会议室,没聊天也没互动,每个人都神情空洞地坐在ㄇ字型桌旁。委员会的基调一向是沉滞、疲劳、无精打采,一方面是桑幸等各名教师的个性使然,关键原因仍出在委员长鲶鱼大王身上。简单地讲,这场会议是鲸谷教授的个人秀,也是自认在教授会遭冷落的他,发泄不满的场所。
会议中发言的主要是鲸谷教授。他的发言九成是在揶揄和批评马泽教授底下的“主流派”教授群多么无能,剩下的一成则是让人笑不出来的冷笑话。招生委员的工作由众人分担,尽管满腹牢骚,平日仍完成各自的职务,却还得被逼着听鲸谷委员长演讲,没人吃得消。气氛会如此沉滞,也是理所当然。
鲸谷委员长迟到五分钟左右,像海边的螃蟹般匆匆移动两腿进入会议室。嗨哟嗨哟,各位辛苦啦——鲸谷教授拿手帕擦脖子上的汗,活像营业所所长似地招呼后坐下,宣布开会。他劈头就表示有事情要报告,接着说今天拿到五间邻近高中的学生名册。大概是向名册贩子买的东西送达了。
“虽然花了点钱,但只要有名册,等于胜券在握。名册的用途多到不行。”鲸谷教授高声告知,六月中旬会拿到其余三十校的名册,他计划在暑假期间,利用这些名册举办一场大型招生活动。委员们闻言,痛苦地想到热得发昏的酷夏,如遇强风的向日葵垂头丧气,准备聆听即将展开的漫长演说。意外——同时令人高兴的是,鲸谷教授居然说“那么,请各负责人报告进度”,迅速进入会议流程。
报告约五分钟就简单结束,接下来是演讲吧——委员们又要垂下头时,鲸谷教授居然说“今天到此为止”。众人都吓傻了,难以置信地呆愣半晌。喀哒作响,一名教授倏然推开椅子站起,小腿不小心撞到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