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鳞鱼
下这惜鳞鱼!”陈老板负手说道,“二十年前,扬州的厨王大赛,你用惜鳞鱼做了那道‘细雨鱼儿出’,一举夺得厨王的称号。当时我作为大赛的评委,亲口品尝了惜鳞鱼的美味。那滋味叫人怎能忘怀?后来你封刀退出厨界,别人都以为你是因为夫人意外身亡而一蹶不振,但我却知道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你的归隐其实和惜鳞鱼的消失有关,我猜得对吗?”
闫长清沉默了片刻,反问:“你为什么这么想?”
陈老板说:“每年初夏,到了惜鳞鱼入江的季节,我都会看到你在江边辗转徘徊——你不是在等那鱼儿回来吗?”
闫长清点头承认:“不错。我确实在等,等那惜鳞鱼重回江中。”
“我也在等。只不过你在岸边,而我却在江面上。我坐着快艇,寻遍每一艘渔船。我希望能在那些渔民的网里发现惜鳞鱼美丽的身影。自从你归隐之后,我年年如此,从未间断。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今天早上,终于被我找到了这条鱼儿。我当时的心情真是无法形容!我邀来了这些客人——他们都是当今扬州城厨界的名流,同时我让晓东把你请出山。闫师傅,惜鳞鱼回来了,你也该重出江湖了吧?扬州的食客已经十多年没有尝到真正的江鲜啦!”陈老板越说越激动,最后话语中竟带出了颤音。
闫长清回头向厅中看去,那满满一桌的客人都在翘首以待。回想往事,他心头却是五味陈杂。良久之后,他才慢悠悠开口:“诸位今天都是为了这惜鳞鱼而来?”
“可不是吗?”一个胖乎乎的男子率先响应,“我跟陈老板交往三年了,他年年都要夸赞惜鳞鱼的妙处,好像我们没吃过惜鳞鱼的人就根本不懂什么叫作江鲜!今天终于有机会开开眼啦!”
另一人道:“闫师傅,您当年勇夺厨王的事迹我也曾听说过。今天能尝到厨王的手艺,那真是口福不浅。”
还有一个年轻人此刻却满脸困惑,等别人都说完了,他这才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惜鳞鱼到底是个什么鱼?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还请诸位前辈多多指点。”
陈老板看着那年轻人微微一笑,说:“惜鳞鱼你没有听过,那‘鲥鱼’你总该知道吧?”
“知道知道。”年轻人连连点头,“鲥鱼那是长江三鲜之首啊!张爱玲曾经提到人生的三件憾事: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未完。由此可见鲥鱼的美味。”
“这惜鳞鱼就是鲥鱼。”陈老板顿了一顿,又问对方,“你吃过鲥鱼吗?”
“哎哟,这鲥鱼可难得了。这几年市场上的价格据说要好几千块一斤!就算这样,那也是有价无市,一鱼难求!不过去年城北有个富商请我吃饭,那席上就有一条鲥鱼。我有幸尝过,确实美味无比。原来这鲥鱼就是惜鳞鱼啊!”年轻人说得眉飞色舞,隐隐有炫耀之意:这么多前辈聚集一堂,只为品尝惜鳞鱼的滋味,自己可早就吃过啦!这番经历岂不抢足了风头?
不过他的得意只维持了短短几秒钟,因为陈老板已在一旁郑重纠正:“你说错了。惜鳞鱼是鲥鱼,但鲥鱼却不是惜鳞鱼!”
“啊?”年轻人莫名其妙地张大了嘴,“这……难道还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我问你,你去年吃的那条鲥鱼有没有刮鳞?”
“没有啊。”年轻人淡淡一笑,说,“吃鲥鱼不刮鳞,这道理谁不懂?鲥鱼的鳞片下面富含脂肪,这些脂肪融化后渗到鱼的身体里,鱼肉吃起来才会肥美。吃鲥鱼如果刮了鳞,那就是暴殄天物了。”
“你明白这道理就好。”陈老板冲那年轻人一招手说,“来,你过来仔细看看。”
年轻人起身离席,三两步走到了水池边。陈老板指着水中的鱼儿问他:“你看,这条丝线为什么能拴住这么大的一条活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