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鳞鱼
是鲥鱼的天性,但具体的原因却从未细想过。而惜鳞鱼爱鳞如命,这的确让人难以理解。就说池子里的那条鱼儿,其实只被丝线穿住了一片鱼鳞。它若奋力挣扎,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损坏了那片鱼鳞,它为什么不敢呢?难道在它看来,一片鱼鳞竟比自由和生命还要宝贵?
却听闫长清又继续说道:“十多年来,不要说惜鳞鱼,就是寻常的鲥鱼也难觅踪迹。你们可知道,这又是为什么?”
“这个我知道。鲥鱼如此美味,大家当然都爱吃啊。你也吃,我也吃,最后不就吃绝了吗?”说话的人是王晓东,而其他人也频频点头,显然是赞同他的观点。
闫长清却摇头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鲥鱼消失另有一个关键的秘密,而这秘密就藏在这条惜鳞鱼的鳞片之中。”
“哦?”陈老板立刻拱手道,“其中奥妙,烦请闫师傅指点。”
“指点二字就说不上了。其实参透这秘密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那去世多年的妻子。”闫长清一边说一边缓缓转头,他目视着窗外的湖面,神色哀伤。
陈老板知道对方定是忆及了如烟往事,他轻轻一叹,“唉,夫人离去也有十多年了吧?”
“十四年。那时晓峰才刚刚出生两个多月。”闫长清看看陈老板,又道,“你我也算老相识了——我妻子当年遭遇的那场意外,具体情况你应该知道吧?”
“我听说夫人是在带孩子回娘家的路上遭遇了车祸:那辆大客车撞上了一辆货车的尾部,失事起火。当时夫人本来是可以逃生的,但是装孩子的婴儿篮被变形的座位卡住了。夫人便趴在座位上,用身体护住了孩子。等救援人员扑灭大火的时候,孩子安然无恙,夫人却被严重烧伤,虽然医院全力救治,最终还是没能挽回她的生命……”陈老板诉说着那段往事,声音低沉。在场的其他人闻之无不动容。
闫长清默然听完,眼中隐隐泛起波光。然后他又回忆道:“我妻子在世的时候,也是最爱吃我做的惜鳞鱼。她这个人好奇心很重,一边吃鱼还要一边问我:这鱼为什么要鳞不要命?我答不上来,她就笑话我,说我终究是个厨子,只知道做菜,却不明万物之理。”说完这番话后,闫长清自惭地笑了笑,那表情中有七分凄凉,但也有三分温馨。
“那后来是夫人把这事弄明白了?”
闫长清回答说:“她专门买了一本有关鱼类的科普读物,对鲥鱼的习性好生研究了一番。不过那惜鳞鱼为何爱鳞如命,她当时还是想不明白。她真正理解惜鳞鱼的秘密,是在出了那场车祸之后……”
陈老板心中暗想:难道这事和车祸有什么联系?不过这话又不能细问,只好继续看着闫长清,等待对方的解释。
闫长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环视着厅内众人问道:“对世上的生灵来说,有什么会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
陈老板的思维敏锐,他把对方的前言后语联系起来一琢磨,蓦然间有了答案,脱口而出:“孩子!”
“不错。为了孕育后代,宁可牺牲自己——这正是世间万物的本能。”闫长清一边说一边又蹲下身,他把手探入水池中,轻轻抚摩着那鱼儿的身体。鱼儿一摆尾巴避让开去。它躲避的方向是游向池尾,紧绷的丝线在水中软耷下来。
“你看,它无论如何也不肯伤了自己的鳞片,因为那鳞片里的脂肪正是为了孕育后代所用。”闫长清抬头看了看陈老板,起身继续详解,“鲥鱼是洄游鱼类,平时生活在海水中。但每年初夏时分,发育成熟的鲥鱼便会沿江而上,到合适的江水浅滩中交配产卵。鲥鱼交配之后就不再进食,此后的生命全靠鱼鳞下的脂肪来维持。什么样的鲥鱼最肥美?那就是刚刚完成交配的母鱼。在交配前它们会大量进食,于是鱼鳞下便储存了厚厚的脂肪。有了这些脂肪,它们才能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