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抵达饭店后,我将车子开下一条平缓的斜坡,进入地下停车场。“我们来用餐。”我这么告诉穿制服的服务生,他丝毫没有起疑,立刻引导我们停车。当然,他没对我们进行搜身。我们登上楼梯,来到大厅。此时还不到中午,柜台前站着不少等待办退房手续的客人。
“你没再流泪了。”千叶注视着我,一脸正经。
“你这么认真观察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我说出这句话时,千叶似乎已对我失去兴趣。他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环顾四周。沙发上坐着几组携带大小行李的旅客及穿西装的男人,我忐忑不安,害怕被认出长相。常上电视的那段时期,经常会有陌生人向我攀谈。
转念一想,现在知道我的人应该不多,搞不好书店里早就找不到我的作品。
虽然是受害者,毕竟遭社会贴上“凶杀案当事人”的标签。一般人读我的小说时,很难不带先入为主的偏见。当年那个来参加握手会、立志当电影导演的读者,现下不知读完后半没有?
我们走进电梯,按下三十五楼的按钮。电梯门完全关闭的前一刻,一个长发女人突然冲过来。她一身朴素的灰套装,似乎是个上班族,拖着一个大行李箱。美树急忙按下开门钮,那女人低头说了句“谢谢”后踏进电梯,按下二十一楼。
缓缓上升的电梯里一片安静。体悟到再也没有回头路,我不禁有些紧张。
“遇到本城后,你有何打算?恭喜他获判无罪吗?”千叶问。
由于身旁有个陌生女人,我含糊回答:“嗯,差不多。”我心里七上八下,害怕这女人起疑。要是她察觉不对劲,产生“这家伙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想法可就麻烦了。她仔细回想,搞不好会想起我的身分。所幸,她确实遵循着陌生人的基本礼节,假装没听到我们的对话,默默盯着楼层标识灯。
“那男人还在吗?会不会住一晚就离开?”美树突然问。
根据箕轮的消息,周刊杂志社将本城崇藏匿在这间饭店。要是他们昨晚完成采访,今天可能已离开。
“去了就知道。”我回答。
此时,千叶忽然指着后方那名穿灰套装的女人,“怎不问问她?”
“咦?”我有些吃惊。
“这女人也是想采访你的记者,我猜她晓得本城的下落。”
女人抬起头,一脸慌张失措。她看看千叶、看看我,又垂下头。我察觉不太对劲,突然成为陌生人谈论的话题,通常会产生“想搞清楚发生什么事”的想法。就算没勇气开口询问,至少会盯着对方,面露要求说明的表情。然而,她却立刻低下头,不是极度内向或胆小,就是心里有鬼。
“这个人是记者?”我面对千叶和那女人问道。
答话的是千叶。“刚刚我们踏进大厅时,这女人在门口附近的行李寄放处讲手机。一看到山野边辽,突然露出奇妙的表情。该怎么形容……像是把圆眼睁得更圆……”
“那叫双眼圆睁。”我纠正。千叶的话到底有几分认真,我实在捉摸不透。
“对,这女人双眼圆睁,一直尾随我们。”
由于女人低着头,无法确认她的神色。我望向美树,她似乎逐渐相信千叶的话,目光充满敌意。
“而且,她刚刚讲电话时,称对方为‘desk’。依我所知,这单字有两个意思,一是书桌,二是报章杂志的部门主管。”
“你听见他们的通话内容?”美树质疑。
我暗忖,千叶多半是在虚张声势。从踏入饭店到走进电梯,我们一路未停。我不晓得这女人当时离我们多近,但并非在能够听见声音的范围。何况,一般情况下,旁人根本不可能听见手机的谈话。
“我听得一清二楚,当时你通话的对象不是桌子,就是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