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眼球绮谭
外面下着雨,不过不是倾盆大雨。这些日子每天入夜,都会淅淅沥沥下一场小雨。
今晚也是如此。
时序已过九月半,终于感觉到凉秋的气氛。可是落下来的雨还是温乎乎的。
这确实是他——仓桥实的笔迹。我想没有错。
天花板上吊着一支日光灯,开灯时,彷佛发神经病似地慢慢暗下去,然后突然大放光芒。这种不规则的忽明忽暗让人受不了。我索性关掉日光灯,只用台灯照明。
附近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我也想过跑去便利店换一支灯管。可是在这样的时间冒雨外出,我提不起劲。
要购物,明天再悠然为之吧。明天是久违的休假日。
窗边摆着不锈钢制的写子台。那是四年半前刚入大学时买的。
椅子是有靠手的旋转椅。这也是学生时代一直使用的家具,一坐下去,就会发出轧轧声。
我讨厌这轧轧声,但至今没想过要换这把椅子。
录音电话中有几个留言,其中夹杂着故乡母亲的声音。
“近来身体可好?”
她的第一句话,永远如此。
“有空回来休息呀。”
不是小孩子啦,我笑着回应。这是进大学以后与母亲在电话里的招牌对答。
是的,不是小孩子了。学生时代得到双亲的照顾,但现在我已进入社会做事,独立生活了。
所以没有担心的必要了,我说。
“可是。”母亲反驳,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呀……”
我不想做解释,也不想说声谢谢,但并无责备之意。
普通的亲子关系不会这样吧。
比这更成问题的,是这个。
我的视线落到桌子上。
直式书写的便笺,用黑色签字笔写了以上两行字。
文字后,标注了一周前的日期。在日期后面,则有“致手冢小姐”、“仓桥敬题”的字样。
这是简短的通信文字。
便笺旁边放着一个大信封。这是寄给我的邮件。便笺放在邮件之中。
我一眼看就知道收信人地址写错了。那是以前的住所。幸好由邮局转过来。
今年三月大学毕业。我在赴东京某出版社就职的同时,搬到现在住的地方。转址通知只告诉少数几位熟朋友,并不包括他——仓桥实——在内。
信封背后所写的寄信人姓名和地址,其笔迹与收信人姓名和地址以及短笺中的文字完全相同。
仓桥实——
是怎样的男人呢?
他是同一所大学比我低一年的后辈。读的虽然不是同一科系,但同属一个校内团体——叫做“西洋美术研究会”的小团体成员。
最后遇见他是在什么时候呢?
我升上大四后几乎不再参加那团体的活动了。不过,记得在毕业前夕,我参加了该团体举办的送别会。那时候,他也来参加了吗?
毕竟过去几年了,对他的印象已经淡薄了。
外面的雨声稍微激烈起来。
明天白天会继续下雨吗?
“近来身体可好?”
看了电话一眼,母亲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有空回来休息呀。”
虽然叫我回去……
但那里没有我的位置。自从高中一年级的时候知悉此事,就一直如此了。
母亲父亲都不会公开承认,而且他们的表态确实也不能说是假惺惺。但事实终归是事实,无法变更。
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也就是说,我与他们没有血脉联系。目前在当地高中读书的小我六岁的弟弟,则是他们的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