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的我第一个交心的朋友,就是森田。
森田块头很大,马力十足,但不是个运动健将,个性也不活泼。绰号阿森的他总是垂着头,却又会轻声细语地说些好笑的事。一样有点阴沉的我,敏感地注意到他那绝对无法传给全班听到,小声却幽默无比的玩笑。
上了四年级后,我们也是同班,很快玩在一起了。
说是玩在一起,彼此之间还是有点距离,但那微妙的距离感相当惬意,我经常和森田混在一起。上了五年级以后,另一个叫田代的男同学加入我们,我们几乎每天都三个人玩在一块儿。
六年级快接近尾声时,父亲决定调职了。我对镇上并没有留恋,但要与两个朋友分开,教我难过。
田代进了这所国中,但森田说要去读某处的私立国中。
三人各奔东西,就此杳无音讯。
我和森田再会,其实是三年前的事。
令人吃惊的是,森田就住在我现在住的公寓不远的地方。
森田说他住的是公司宿舍。
森田大学毕业后立刻就出社会了,后来就一直住在那里。
我并没有马上就职,而且中间换了两次工作。现在的公寓我是在七年前租下的,换句话说,森田在那里住得比我还久。
我们在街上巧遇,但森田叫住我之前,我完全没认出他来。
我们都近三十年没见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纳闷着,森田是长这样的吗?
我记忆中的森田是小学生,当然会印象模糊。可是对方好像立刻就认出我来了。
森田知道田代的连络方法,所以我们三个人真的是久别重聚,重温旧梦。
我们连续见了三次,每次见面都一路喝到早上。
后来暂时疏远了一阵子。
因为森田工作忙起来了,我和田代后来也见了几次。去年年底,我们三个众了第四次,办了类似尾牙的活动。我们聊起小学时代的种种,同样的事说了一递又一递。
聊过之后才发现,我们三个与这个城镇都没什么缘。我小学毕业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田代也在国中毕业后马上搬走了。森田的老家在这里,所以他每年都会回来一次,但除了老家以外,他哪儿都不会去。因为有工作,所以也不会久留。
——那么下次我们三个一起回去吧。
这话是我说的,还是田代说的?
没错。
所以我才会过来,不是吗?
过来这里。
森田小时候块头很大,但现在倒也不是如此。他瘦了,白头发也变多了。总是低着头这一点还是一样,但他变得不太笑了。
这是当然的,我们不再是小孩了。
能够天真无邪地开怀大笑的时期并不长。
森田在又黑又细的电线杆旁垂着头站着。他穿着朴素的灰色马球衫搭褐色长裤,光脚趿着黑色拖鞋。那身配色与这个褪了色的城镇十分相衬。
脸部一片阴影,看不见表情。
反正一定是面无表情,那家伙总是这样。
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窸窸窣窣地,
说些好玩的事——他总是这样。
一本正经。
森田一动也不动。
在电线杆的阴影处垂着头。
看也没用。
我心想,转身背对森田,往坡道走上去。
不久后,国中周围的栅栏开始出现了。就这样沿着栅栏绕过去的话,可以走到学校正门吧。
这我倒是记得。可是我并不想去什么怀念的地方,所以故意绕向旁边,进入陌生的道路。那是一条我毫无印象的路。有篱笆的人家、庭院种着大得夸张的巨树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