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昂允先生只靠着自己一个人,学习了一切——世上所有的一切。即使是理所当然的事、幼儿也知道的事、再简单也不过的事,若没有人教,我们也无从知晓。但是这一切……”
京极堂摊开双手。
“昂允先生都在这座聚集了妄想的巴比伦图书馆当中,靠着独学习得。对他来说,这里的记录就是世界的记忆……”
“可是……请等一下。”
楢木以微妙的角度伸出手来。
“虽……虽然是很荒唐无稽,不过这并没有超越我们的理解范畴。事实上,如果不是大到这种地步的误谬,我想每个人都有一两个吧。我也有好几个。直到二十岁以前,我一直以为睡觉时要把双手摆在胸口上才是正确的。我一直相信每个人都是这样。”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中泽哑着声音叫道,“这可是关乎生死的问题……不,这根本是生死问题啊!这种事……我无法相信。不,我不相信。这种事就算不学也知道。不,就算接触的人很少,也一定有人教的!”
“要怎么教?”
“什么怎么教……”
“把动物带来,在眼前杀给他看吗?这是活着,然后这是死掉——像这样做实验是吗?在年幼的孩子面前。”
“就算不那样做……”
“要是不那样做,其实是不会了解的……外头的世界充满了繁多的资讯,人在成长过程中,即使不愿意,也会见到、听到许多事。会觉得厌恶,会遭遇悲伤,会受伤,也会伤害别人,会嫉妒、愤怒、哭泣。这些经验……这个人完全没有。”京极堂说。
没错。果然是这样吗?
伯爵……大概无法理解众人在谈论些什么。他看起来非常地、极度地讶异。这个善辩的黑色咒师……接下来……
“没有被教导任何身为一个人应该要知道的事,没有经验过身为一个人应该要经验的事,连做为生物应该要知道的事……伯爵都懵懂无知。我刚才问过栗林女士了。听说伯爵两岁出院以后,在这座馆当中,二十年来几乎连一步都没有踏出去过,就这样长大成人。伯爵的范本,从头到尾都只有父亲由良行房博士一个人而已。对吧,山形先生?”
山形他……
山形以不像个管家的姿势站着。他的双膝弯曲,双手下垂,歪着脖子。
然后山形……似乎正在流泪。几乎崩坏的管家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点头,然后摇头。
“小……小的……”
怎么会——山形说着,垂下头去。
“你只是忠实地,同时诚心诚意地服侍着主人。你没有任何过错。”
“不,可是……”
“对你而言,伯爵就像你的亲生孩子一样。可是……遗憾的是,伯爵并未被这么教导。”
“被这么教导……?”
“伯爵……首先被彻底地教导了儒学。然后他学习德语、法语、数学及逻辑学。三个教师都是伯爵的祖父公笃卿的弟子。伯爵被彻底地植入儒学式的思考,长大成人。然后……”
京极以背凝视着伯爵。
“父与子在儒教上……是绝对无可取代的特别关系。在家族中,家长的权限是绝对的。然后……遗憾的是,你并不是家族。”
京极堂极为悲哀地说。
山形注视着不知何处,悄声答道,“是的。”
“呃,请问……”
楢木看不下去似地出声说:
“可是……中禅寺先生,呃……例如:不是也有写到人死的事吗?像是……孔子的爱徒颜渊过世的时候,孔子不是很悲伤吗?而且这里有这么多的书,我实在不认为数量这么庞大的藏书里,没有任何一本提到死亡。而且伯爵的父亲是博物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