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亲朋好友们都挥着手。
难以判断那动作是表示,过来这边,或表示,赶快回去。
大家都微笑着。
变得非常明亮。
伊佐间眼看着被闪光笼罩。所谓的闪光,原本应是瞬间发光的东西,怎么感觉徐徐缓缓的。即便如此,伊佐间仍知道那是闪光。
然后,伊佐间回到了这世界来了。
据说昏睡状态持续了四天。
仿佛刚洗完澡般,清清爽爽的心情。
回到内地后,住院住了一个多月,但未曾再发作。
因为这个经验,伊佐间不再介意琐碎事。要说是心胸变得宽大,还是去了棱角变圆滑了,又与这不同。依旧少根筋。不过说比以前更淡然不问世事,比较正确。
没有所谓深度信仰。严格说来,是从无宗教信仰转为多宗教信仰。战前的伊佐间对神明对佛陀还是对小鱼头,都漠不关心。若是当时的伊佐间,即使神佛掉在地上,也会一个不注意从上面踩过去吧。但是战后,在旅途中发现了寺庙,就供奉香油钱。过年时拜拜,中元节扫墓,也从不缺席。灌佛会庆祝,圣诞节也庆祝,虽然宗教信仰乱七八糟,但却十分虔诚,不觉得相互矛盾——他变成了这种人。
他的改变,不能断言全起因于那次体验。现今的日本人几乎都是如此吧,因此也教人不禁认为伊佐间是仿效大众。只不过,伊佐间算是自发性的行为,考虑到这一点,又难说毫无关系。
这在他对宗教以外的思想哲学态度上,也忠实呈现,只要理解便感佩倾倒,但也不至于奉为圭臬,不断地重复接受与拒绝,只能说伊佐间就是伊佐间。在这一方面,也受到榎木津的影响。
就这样,不成毒也不成药——看似如此——一个少脑筋的人就此成型。
不过,伊佐间并不对世人吹嘘那次神秘的体验。因为依据伊佐间的理性判断,无法轻易断言那就是死后的世界。
因为在对岸的亲朋好友们不仅只有亡者——但也不能随便就说那是错的。比如,假设那个世界里没有时间,而未来将亡之人也在那里的话,这么想也是有可能的吧。因为凡人必死,也就是说,在那个世界的,是除了自己以外所有的人。
本来那种想法不过是无聊的歪理,伊佐间并未极力主张,被反驳也不打算回嘴。那是因为,只能说,虽无法断言伊佐间所见到的是那个世界的光景,然也无法作为否定的证明。
换言之,那种无聊的歪理根本无所谓。
原本伊佐间的体验——即便再怎么酷似传说故事,或和尚法语里会出现的那个世界的模样——也只是伊佐间的个人体验。因此,无论如何苦思都不可能客观证明。也正因如此,伊佐间认为无法轻易断言。或许未濒临死亡就无法经历相同的体验,那么,说不定那只是自己在脑髓中所创造的世界。
然而,伊佐间体验过了,这是明明白白的事实,伊佐间对自己没有丝毫怀疑。因为他毫不怀疑,自己的人生观或个性因此有了些许转变。
所以,伊佐间鲜少提及那次体验。因为无论被肯定或否定,被附加艰涩的理论说明,或是被当作布教的手段,都只是徒增旁人困扰而已。
总而言之,那个体验出乎意料地,竟成为伊佐间淡然人生的后援。结果,伊佐间返乡后不曾就职,而选择了所谓钓鱼池老板的闲差。
伊佐间丝毫不因为那闲差而又罪恶感,也不与他人计较。
原本钓鱼池就不是赚钱轻松的生意。“钓鱼池伊佐间屋”作为海产水池的话太大,但作为钓鱼池的话稍稍嫌小,所以更难以牟利,大家都认为能维持个两年就不错了。顺便也开始卖些钓具,只不过是聊胜于无,生意丝毫也没有起色。但是,因为有常客,所以也不会倒闭。这是一门杀生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