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谷伊右卫门
门认为现在至少算是衣食无虞,这种日子总有一天会习惯的。
——就先把房子修一修吧。
伊右卫门告诉自己,尽可能勤快些。
只有在专心刨着木头,钉钉敲敲时,伊右卫门才能放下心中这块大石。
木工与修缮等事他干得得心应手。伊东也未曾上门来找麻烦,日子过得还算平稳。
这天,伊右卫门小心翼翼地在纸门上糊纸。
黏上去之后,再轻轻将纸抚平。
他想起了阿岩。
伊右卫门觉得阿岩颇惹人怜爱。
不过,只有孤身独处时,他才会有这种感觉。
一个不经意,阿岩的形影在脑海里浮现。
每逢这种时候:心里总会闪过一丝罪恶感。
为什么会有这罪恶感,伊右卫门心里有数。因为他认为,阿岩似乎不太喜欢夫君每逢休暇便在家里做木工。不过,阿岩没有明说,伊右卫门也不曾求证。从客观角度来看,修补房含应该不至于招致妻子厌恶,对于职务也没有怠惰,猜想也不致带给家中麻烦。改善家屋原本是桩美事,按理说,阿岩没有抱怨的理由——。
但伊右卫门依然隐约感觉,阿岩对他似乎有所不满。
伊右卫门停下双手,转头看向庭院中的稻荷神社。
——接下来,那座神社也得修缮。
鸟居需要重新粉刷、箔纸也需要更新——。
树篱好像也许久未经修剪。
不知是枯死还是被垃圾淹没,树枝都已干枯甚至熏黑。
伊右卫门的视线沿着篱笆移动,看遍整座庭院。
庭院里有几棵树也久未照料,树叶已经开始掉落。放眼望去是一片杂草丛生。
较远处则是田地,不晓得种了什么。虽然老早就想问阿岩,但伊右卫门一直没有开口。
——阿岩。
头包毛巾、卷起袖子的阿岩止往这边瞧。被泥土弄脏的毛巾下那张白净的脸正在窥探着自己。她正在忙田里的工作吧。是从什么时候——。
——开始看趟我来的呢?
伊右卫门敏捷地一转身,背向贴了一半的纸门,一副仿佛在保护纸门的姿势,并轻轻将毛刷放上边缘。
“阿岩——”
伊右卫门不知何故地朝阿岩喊道。
听到夫君这么一喊,阿岩便走了过来。
“阿岩,说句话呀。为何都不说话呢?”
因为说什么都没用呀——阿岩回答。这答案无法让伊右卫门满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贴纸门可笑吗?你是不是认为,拿刨刀的活不是武士该干的?若是你觉得可笑,直说无妨——”
——为何——如此激动?
“你是不是认为武士不该干工匠干的活?”
“我并没有——这么说。”
“若非如此,你的态度又作何解释?今天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我才得动手整理这栋宅邸,家事原本应是女人干的。你瞧,纸门破了好几天,多难看啊。万一被人看到,你不怕被笑话吗?我可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才干这些活的。你那是什么态度?”
为了我?——阿岩皱起了眉头。
“你对我若有什么意见,直说无妨。”
——话也用不着说得这么刻薄呀——。
伊右卫门觉得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到底在生气什么?也许是因为阿岩什么话都不说吧——。
好,既然你要我说,我就说吧——阿岩抛出这句话,伊右卫门的气势立刻被腰斩一半。
“为何在你动手之前,不先叫我修理这些东西?”
“那是因为——你不会做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