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十五岁时,我离开了教团。
因为我无法拂去对教主——父亲的厌恶与不信任,这个观念已经深植我心。
同时,我也强烈希冀重新接受剃度,学习真正的佛法。
教团——变得愈来愈荒芜。
那里失去了信仰。
父亲继承教主后,信徒数量一天比一天少,许多人趁着祖父之死而脱团,干部也接二连三离去,就连牧村拓道也告别了教团。
但父亲仍然意气风发地继续扮演教主。
父亲似乎深信只要这么做信徒就会回来。
父亲的神通力——戏法虽然完全承袭了祖父时代的手法,但了无新意,相较于马戏表演更是黯然失色。同时,时代变迁早已没人相信这套。就算父亲想力图振作,终究无法挽回信徒的心。
真是滑稽。
没人渴求父亲。
没人接受父亲。
最后连教团的中枢干部也离开了父亲身边。
而我——也舍弃了他。
我辗转进入好几间寺庙修行。
不只是密宗,也学习了法华宗与念佛宗。
亦曾在镰仓的禅寺以暂到身分入门,修习了三个月的禅宗。
但是,每一种佛法我都无法适应吸收。或许单纯只是我还没学习到精髓,但我想最主要的原因,应是我仍旧无法摆脱幼年时期所受到的思想灌输。
我流浪各地,最后我到达了——高野山,与东寺并称真言宗的顶点之青岩寺——金刚峰寺。
时值大正元年,我二十七岁。
我深深受到感动,发愿舍弃过去的名字与人生,入真言宗门下。
众生无边誓愿度。
福智无边誓愿集。
法门无量誓愿学。
如来无边誓愿事。
菩提无上誓愿证。
接受十善戒,完成结缘灌顶仪式。
我总算成了真言宗的和尚。
接下来的十年间,
我专心修行真言密宗。
回归初衷,埋头认真学习。
显药拂尘,真言开藏。
身密、口密、意密。
六大、四曼、三密。
唵阿莫伽昆卢遮那摩诃母驮罗摩尼鉢纳摩人缚罗鉢罗韈利多耶吽——
我——
再度得知父亲消息是在大正十一年。
通知我这个消息的,就是牧村拓道。
牧村在这之前似乎在秩父的真言宗寺院担任住持。他信中提到,几年前他收了养子,将住持的位子让给养子后,退隐山林。
牧村——祖父的爱徒在离开教团之际,与祖父的教义——修验教及密宗的混合体诀别。
但由信中看来,他似乎跟我一样,虽叩过禅宗大门,却还是难以改宗。一度还俗之后,重新出家成为真言宗的和尚,可见——他也一样无法逃离祖父的诅咒。
此外……
这封信让我察觉了,离开教团已经过了二十年以上的岁月。
牧村——从我曾经栖身过的镰仓禅寺和尚口中听过我的消息,之后一点一滴地寻找我的踪迹。即使我已舍弃了名字,舍弃了过去,栖身山中,一心向佛,与社会的缘分终究难以断绝。或者——同是受到祖父教义束缚的牧村,打从一开始便看穿不管我绕了多少远路,最后到达之处终究是真言宗吧。
金刚三密会在我离开后几年内就结束了。
失去了所有信徒,教团无以营运,寺庙也拱手让人。但父亲仍然无法舍弃再兴教团的梦想,孤独地进行半诈欺的宗教活动。
或许他应该改行去表演杂耍马戏。
父亲愈来愈堕落,多次身